朝花夕拾
许多年前,我居住在湘南永州的一个小县城里,在县城进了一所省属的示范性中学就学。一不留神就从一处僻壤落后的乡下小村抬脚进了略显繁华的县里,对我来说稍有些惊愕。我此前很少进县城,更谈不上在这个偌大的地方有闲情和宽裕的时间逛一逛街巷和林立的店铺。我对于这里附近的一切连同学校充满了陌生。学校的名声,我早前从旁人,亲朋里闻听过,但也只是听说,内里究竟如何,仍如一个怀着无比好奇的门外汉一般,全然不知。进校就学几年,囫囵学习了近千日,而最后马马虎虎又能侥幸在一众人中略有荣誉感的前往他地继续求学,才对此前的听闻幡然感慨:这儿倒是个育才的摇篮地。
起初进校时,我的境况却颇有些不堪。至少比早先期待的得心应手,更似焉了的茄子添了霜。性格也较前有了天翻地覆的转变,如果言进学以前我在乡下中学是一个活泼,开朗的淘气包的话,那么对于我怀着陌生,不稀图所熟,孑然来往的进学之后的境况,相形之下便成了一个沉闷,木讷,朝迎夜色晚来星的独行客。我在多年之后偶然思索,我现下讷于在众多场合和周遭说一些应景,应场的话的因究,百方深究,许是多半始于此时。而我以前爬山,爬树,在操场,绿茵地上追与赶,带着青春的活力与跃动的劲儿,也一下从此刻倏然消逝,变得安静许多,寡言许多。进学的那三年便成了我其后近十年来向来独处,幽居的端始。如果在离开那儿的许多年后以一个过来人,对这予我的得失透露些勉强的心事和看法的话,大概要推“得益于此,失益亦于此”这句话了吧。得益处甚多,一是进学之后隔年下半期,我得以经常在学校一隅的书馆里静静的看了许些闲书。乡下就学时,中学未设藏书馆,小学的书馆又不让常人进去。且书馆设在教书先生们办公的楼上,一道小铁门锁着,阻了许多的蜂拥的人。馆里照例每月开两次,有各班里的代表去借阅。我曾有过一两次,在拥趸的人群中,挤进那条铁门,然后趴在书馆的窗户边上闹腾着那人帮我借一些希腊神话,安徒生童话之类的书籍。但那种浅尝,并不能满足。那种在安贫之年无多乐趣而怀揣着的对书籍的浓烈渴望却也一直未曾飨足。
或是这种渴望一直未如愿,我面对馆里琳琅满目的书籍乐此不疲常常流连。而我在进学的第二年后,似乎也因此显现出了某些行文的天分。但是自己却发现较晚,我想着这许是闲书所致,耳濡目染之下,行文有所增益,才外显。而自己看来,与闲书中的文章比较又差距悬明,一心想要达到那种文采,所以才不自觉。那时常在馆里走去,经常间也碰见一个见过数面,识得名字,又不曾正式认识的女孩。戴着眼镜,在盛夏里着一身绿裙,一脸的安静,翻阅着书,娴雅,姣好的很。
学校离家有一小段路程,我便经常在路上走着走着便会突发兴致,拐个弯到不远的书摊上翻几本杂志。偶尔而也会遇见同在馆里的那人。我常常翻着杂文类文章,看些许思想升华的趣事。她亦时常在此,我便在此时可以仔细留心几眼。其间某日,择书返校路上偶遇朋友,恰与她相熟,便为我们做了相互引荐。但相识仍浅,她见我与我见她时一样,陌生且讷于表达,我在路上偶然遇见便作故意与旁人交谈状,或是低首而过。在夏的某一日早,天上小雨,稀疏落了两三个时辰,天街小雨润如酥,洗得屋前的叶格外亮。午后出晴,柔暖的阳光洒在这所淋漓的楼前,阵阵清风吹来,更添美意。楼里的人都出了屋,在楼前一片围着假山的池子边享受自然之美。我正好在楼上的走廊,在周围嚷扰的人声里,望着远处与下方。整巧的瞥见一个人影,在喷泉的池子周围,一群亮丽的衣裙里轻步挪来挪去,兴至时,翩跹舞上几步,饶有趣味。我当时看的入了迷,对那种如春风拂面满似遐想的感觉印象深刻,难以忘怀。日久之后感怀其美曾作诗:
犹记风华年少时,午后歇雨晚来晴。
玉台痴望湖边树,小池轻裙意中人。
以慰懵懂之年的想思。而后几年,江湖夜雨,便再未见过。也很少听见有关那人的消息。只间或从一朋友(朋友在某高校进学,对于那人曾有过爱慕之意,有过攻势,无果。)口中得知情路亦是坎坷。对此,她与我,我与她,便匆匆一瞥成了各自生命的过客。在不经意间留下一些美好的感念,却心怀至今。但我一直相信这一句话:若有诗书藏在心,岁月从不败美人。如此,即便时光荏苒,各自蹉跎,我若再见,怕也是认得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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