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完全成了植物人状态，无论你对她做什么，她没有一丝反应。
夏雨菲还是按照以前的作息安排母亲的生活：
早上看到母亲睡醒睁开眼，就给她擦身、换下脏衣服、起床，用粗大的棉签给清洗口腔，然后喂水、喂饭，放到坐便凳上大小便，再坐藤椅里在阳台上晒一会儿太阳，到十一点前抬到床上休息，午饭做好再抱下来坐藤椅里到客厅吃饭，午饭后坐一会再放床上去午睡，醒来后下床喝水，坐着给按摩一会儿，保姆做晚饭前，再给抱床上休息，吃晚饭时下来，吃完晚饭和父亲坐一起看会儿电视，泡脚，擦身，上床休息。
母亲在藤椅里坐着时，通常会给放她喜欢听的京剧和草原歌曲或轻音乐。
夏雨菲尽量忽视母亲没反应的事实，还是照样对她说话、唠嗑，让她看电视，把扭到一边的头给搬正过来正对着电视。
那天从医院回来，父亲看到母亲木然的面孔，一股气直冲头顶，拄着拐杖在客厅绕着沙发“得、得、得...”转了几圈，回来站在母亲面前，拐杖“咚咚咚”杵着地面：
“老婆子哎，老婆子哎，你咋一下成了这样了？我还想着你好了咱俩旅游去呢，怎么就变得像植物人似的啦！”
父亲和夏雨菲一样，感情上一直没能接受老伴生病后的变化，偶尔给老伴喂水喂饭，见老伴吃一半顺嘴角流出一半，顺着饭兜往下滑，他往往就忍不住发火。
夏雨菲像个护犊子的老母鸡，母亲生病后虽然她自己有时忍不住发火，但见不得别人训斥母亲，用不耐烦或生硬的语气对母亲说话。每当这时，她都会冲过去，抢过水杯或者饭碗，将父亲推到一边，擦干净流出的汤汤水水，自己温言软语地安慰母亲，慢慢地喂给母亲。
一天晚饭后，王明娥请假去逛超市，夏雨菲在家里照顾父母。
夏雨菲打了一些果汁，让父亲喝了一杯，给母亲喂了一杯，时间才到9点钟，父母平时10：30左右上床睡觉，还有一个多小时，现在擦身泡脚还有点早，遂对父亲说：
“爸，你先陪着我妈看电视，我去一趟办公室。”
夏雨菲没敢在办公室多耽搁，来回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当她回家打开客厅的门，被满屋的狼藉吓了一跳：
满地都是水，水中泡着电线和插板，母亲用的两个盆子扔在地上，一个盆口朝上，一个盆底朝上。藤椅中的母亲身体歪扭，靠在椅背的头顺着发丝往下滴着水，脸上仍然没有表情，但瞪得很大的眼睛里似乎有受到惊吓的表情。
夏雨菲赶快跑进去，先将电线和插拔拿起来放到桌上，把母亲身体放正，擦掉头发上的水，小跑到衣柜中拿出一套衣服赶快换掉母亲身上湿透的那套，然后用吹风机吹干母亲的头发。
夏雨菲边手脚麻利地忙着，边问坐在沙发上低着头的父亲是怎么回事。
问了两遍，父亲才气哼哼地说：“我给你妈擦身，她就像个木头，胳膊和腿一动都不动，你怎么拨弄她，她都没有一点儿反应，头放歪了，她就歪着。”
夏雨菲忍不住朝父亲大声嚷：“所以你一生气，就把两盆水泼她身上了？”
父亲抬起头，声音更大：“我是从头顶给浇下去的！”
夏雨菲气得攥紧拳头，狠狠砸在沙发靠背上：“我妈够可怜了，你还这么欺负她！”
说完忍不住抬起胳膊捂住眼睛哭起来。
父亲头垂得快到胸脯上了，满头银发在灯光照射下丝丝发亮，两只放在膝盖上的手紧紧攥在一起。
端木梁打开门回来了，看到家里的情景，不用问也猜出八九。
他赶快放下手里的包，过去拍拍夏雨菲的后背：“好了，爸的脾气你也知道，先把妈抱床上休息吧。”
说着帮夏雨菲一起将老太太弄上床，说：“我去收拾，你在这儿陪一会儿妈。”
这时王明娥也回来了，在客厅擦满地的水。
端木梁把老爷子搀起来去洗漱。
夏雨菲坐在母亲床边，给母亲从上到下轻轻拍打按摩，并低声说着话：“妈，刚才是不是把你吓着了？我爸的脾气太坏了，这么多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呀？其实他也是看见你生病心里着急，一着急就发脾气。以后我多陪着你，再不让我爸欺负你了，你别怕，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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