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江一何
【07】
“哎，你们也来吃泡姜鸡？”这是穆飞的第一反应。
“本来没计划的，但是，周围似乎没什么好吃的。你下午不推荐这家来着嘛，所以我们仨就来了。”驼色大衣的女子朝穆飞笑了笑。
那男子依旧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阿菲倒是没说什么，跟在他后面。
“看来，缘分不浅，要不，就一起吧。”驼色大衣的女子提议。
穆飞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四人要了一个包间，点了一份大锅，中辣，还单点了些时令小炒。据说这儿的鸡都是散养的土鸡，而且炖鸡的老姜用泡椒特殊腌制过，吃起来特别带劲儿。
泡姜鸡上来之前，穆飞一时竟不知道聊些什么，他总不能一脸八卦地问人家，来汉中究竟是做什么？单不说这是一个相当隐私的问题，就单说即便人家不介意地回答了，多半也是来看油菜花啊这类的正经理由，更何况自己还是一个认识不到半天的陌生人。
好在有那男子在，作为当地人，他讲了许多有关汉中的逸闻趣事。气氛勉强还算可以。
总店虽然人多，但上菜的速度并不慢。味道的确很赞，辣得够味儿，而且越吃越辣。似乎太辣了，阿菲提议要些喝的。
“那不如喝点儿啤酒吧。”穿驼色大衣的女子提议。
其他人的酒量，穆飞不知道，但他的酒量还是可以的，即使一打儿啤酒全下肚儿，问题也不大，所以他并没有反对。阿菲和那男子也没有反对。
见无人反对，于是她喊来服务员，要了一打啤酒。穆飞要是早知道她酒量那么差，该是拦着她，不要点那么多的。
酒真是个神奇的东西，几杯下肚儿，气氛便迥然不同。四人吃着泡姜鸡，喝着酒，聊着天，仿佛像是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离开泡姜鸡总店的时候，一打儿啤酒全喝光了，穆飞倒是没喝多少，大部分入阿菲和驼色大衣女子的口中，两人已然醉了。
穆飞看看表，刚过凌晨。夜色下的汉中格外冷清，昏黄的路灯遮掩不住从地底渗透出来的寒意。大马路上已经鲜有车辆，行人更是难觅踪影，除了他们。那男子同阿菲走在前面，穆飞和驼色大衣的女子落在后面。穆飞看着她走路一步三晃的样子，不敢走得太快，生怕一个不留神，她就栽倒在马路上。
她一边走，一边同穆飞讲话。从泡姜鸡店出来，就一直在讲。穆飞知道，她是真的醉了，而且不轻。她同他讲她家的事儿，她老公，还有她的两个儿子。
她说，她和他老公是做生意的，两人一起打拼，现在经营一家小公司，虽然有钱了，但她和她老公感情依旧很好，每天都要通很久的电话，无论她在哪儿。她有两个儿子，大儿子高中毕业就没再读书，帮着他们打理生意，个头很高，长得很帅；另一个小些，读初二，学习很好，很听话。穆飞还知道，他们一家四口经常一起出去旅行，前阵子刚去了泰国。
她说话的时候，穆飞就静静听着，时不时嗯一声。至于那句“你为什么要撒谎”，他不会问。
说着说着就聊到了阿菲，聊到了那张照片，她给穆飞报了QQ号码，说先让他存着那张照片，总有一天，会向他要的。
“我和阿菲关系很好很好，我老公和她老公关系也很好。”
穆飞一怔，嗯？她老公？
“你是不是很想问，我们来汉中究竟做什么？”女子忽地住了脚步，眼神迷离地望向穆飞，但脚下还是止不住地倒腾了几下，才站稳。
“你醉了。”穆飞上前搭了把手。
“嘿嘿，我知道你想知道。”
“......”
“我命好，可阿菲的命并不好。”许久的沉寂之后，她再次开口。“阿菲老公也是做生意的，比我们俩的生意还大。”
穆飞点点头，嗯了一声。
“可你知道吗？”女子忽然激动起来，她紧紧拽着穆飞的胳膊，“我们出来之前，阿菲刚挨过一顿打，你知道为什么吗？你肯定想不出来。”
穆飞有些震惊。
“就因为她做饭盐放多了！你知道吗？就因为盐放多了，盐放多了而已！”她瞪着眼睛望向穆飞，仿佛他就是阿菲的老公。她的手也越发用力，攥得穆飞隐隐作痛，但穆飞没有时间去想这些，他震惊于自己听到的话。
“阿菲最惨的一次，被打到骨折，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一个多月呀！”女子似乎并没有在意穆飞的反应，她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要不是遇见小林，怕是阿菲跟死人就没什么区别了。”
“他老公简直就是个变态，每次打完人之后就知道说软化讨好。”她仿佛看到了什么十分厌恶的东西，干呕着，当然，也有可能是啤酒喝多了，“这次又是这样，阿菲说她想出来散散心，他同意了。我便陪着她来汉中，当然，这些都得瞒着那个变态。所以，我连我老公都没告诉。”
“那为什么不离婚？”在穆飞印象里，阿菲话不多，看上去总是安安静静的样子，看不出她背后的生活竟是如此。
“哼，离婚？现在怎么离？你知道吗，阿菲有个上高三的儿子，马上就要高考了。她把所有都瞒了下来，她儿子还不知道真相，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她晃了晃，差点儿歪倒。只见她弯下腰，脱下高跟鞋，拎在手里，赤脚在略冰冷地大马路上走着。
穆飞并没有阻止。
“你看，阿菲命真的不好。”她回过头，对着穆飞说道，略带些哭腔，“明明很相似，可为什么是不同的样子？”
穆飞没来得及细想她的话，因为她已经醉倒了。
醉倒之前，她还说了句，“等我问你要那张照片时，就是他俩要结婚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笑得很笃定。
最后，穆飞背着她回的酒店。
第二天，穆飞去了黎平。走得很早，天都还没完全亮，没能再在酒店碰到他们，大约还没醒吧？
之后，穆飞结束了汉中之行，回了西安。
但穆飞还没来得及加她的QQ，那张照片和那个号码，就随着被偷的手机一起丢失了。
再无寻找的可能。
这长长短短的一辈子，再无相见的可能了吧？
穆飞偶尔会想起，他们现在究竟如何？阿菲，叫小林的男子，还有那个穿驼色大衣的女子。
从此，那就成了一个故事，永远地留在了穆飞的文字里。
文| 江一何
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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