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若有了希望,哪怕是多么不切合实际,如果破灭了,这个希望,马上就是个坑,希望越大,坑就越深。
现在的王有福和王立柱爷俩就处在这种情形之中。
本来就是在昨天给了一碗稀粥又给借宿的张桓金家听了那么一嘴,真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其实当时听的时候也是无意,只不过看这个屯子还不错,就有了第一个想法,能不能在这个屯子长久住下来,于是就大胆地找了队长刘大豁牙子,被拒绝后,才又萌生了第二个想法,把闺女嫁给刘大豁牙子的儿子,队长家是正经人家,能吃上饭,其他人也就能在屯子落脚了,一举好几得,但是看了那个奇形怪状的刘公子,失望的大坑,加上饥饿,就把这爷俩给跌的有些迷糊了。
看来,这个叫水泉沟的屯子,也跟要过饭的太多太多的屯子一样,不过是过路的驿站而已。
王有福打起精神,领着儿子,想把这个屯子里还没有去过的几家的门再敲一敲,讨上一碗粥,或者半碗糠麸也好,最次也喝上一碗热水,能挺着走到下一个屯子继续讨吃的。
剩下的几户人家,没有让这爷俩失望,达到了他们的最低标准:喝了一碗热水,家家都没有什么吃的了。
爷俩顺着屯子西头的大道,往前走,也不知道这条道通到哪儿,也无需知道,只要在他们饿死之前能看到人家,就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这是个青黄不接的季节,路旁的庄稼地里小苗刚出来,那些年在这个季节到处都野蛮生长、铲也铲不干净的野菜,不知道是被人连根给薅没了,还是也饿得钻不出土来,反正是俩人在地里找了半天也不见踪影。
又走了一段上坡路,快到坡顶了,王有福实在走不动了,拄着棍子喘着粗气,王立柱知道爹饿的没劲儿了,就从腰间的布袋里,掏出半把好几样糠麸的混合物递给他爹,王有福赶紧给推回去:“千万不能吃啊,你妈你妹妹在人家等着呢,咱们再要几天,够了好回去接她娘俩一起走。”
俩人正在来回推拉,王立柱手没有攥紧,小半把糠麸就洒落在地上。
俩人一见,同时放声大哭,又同时发疯似的趴在地上一粒一粒往起捏,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好像掉下来的就是那阵儿喝的热水,因为除此以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随便掉的了。
等实在捏不起半粒来了,才停止哭声,爬起来,才看见一辆马车,不知道什么停在他们身旁。一匹瘦马(幸运的是还活着)和一个也瘦得非常单细的小伙子,四只大大的眼睛在盯着这爷俩。
爷俩很不好意思,但是,害羞是没有力气支撑住摇摆的身子的,王有福又瘫软在地上。小伙子马上从车辕上下来,和王立柱一起架起他,同时问:
“饿了几天了?”
“昨天晚上喝了一碗瞪眼稀粥。”
王立柱也有气无力地答到。
“哪个屯子的?”
“800 多里外省城郊区的,出来一年多了。”
小伙子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好像下了个决心:“上车吧,去我家吃碗榆钱儿,歇歇脚你们再走吧,不如就没命了。”
俩人将王有福架上车,王立柱看着也快散架子的瘦马,没好意思上车,小伙子也在地上拉着马缰绳,掉过车头,往屯子里走去。
肚子里没有粮食,脑袋里也是空白,嘴里也说不出来什么话了。
就这样又进到一个多小时前离开的屯子里,小伙子牵着马车,竟一直走进了队长刘大豁牙子家的院子。
在大门口,王立柱的腿好像不会迈步了,而车上的王有福,也努力用胳膊支撑着,惊恐地想要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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