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疯子

他初中时转学过来。

寡言少语，在班里没什么朋友。

他的位置在教室最后那个靠窗的角落。他总是喜欢发呆，眼神空洞的望向窗外。

他有时会冷不丁大笑，让人听了不寒而粟。他总是喜欢在纸上写写画画，但没人知道他到底在写些什么、画些什么。也没有人关心。

因为大家都觉得他疯了。

有天，班里组织文艺晚会，他自告奋勇唱了一首歌。很诡异，诡异空灵的声音，诡异的肢体动作。周围的人又都再一次不寒而栗。他唱了还没两句就被一帮男生叫嚣着推下了台。

然后大家都觉得他彻底疯了。

再后来，有天他浑身是伤的走进教室，一脸平静。然后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就离开了，从那时起，他也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后来，听大家说他转去了别的学校。好像是县里的重点中学，谁知道那，大概也不会有人去关心一个疯子吧。

很多年以后，那时的大家都已毕业工作，各自为安。每年的同学聚会大家都会聚在一起聊聊自己的工作、生活，有时也会聊聊当时的趣事。但从没有人提起过他，就好像他从没存在过。

有天，我加班到很晚，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公司出来走到附近的公交车站点等最后一趟末班车。习惯性的拿出手机来看时间，却发现平时很安静的初中班群今天有些不太寻常。班群里有人上传了一段视频。

我戴上耳机，按下了开始键。

这是一首无字歌。视频中的男孩扮着奇异的妆容、穿着奇异的服装，他站在那儿，孑孓一身，让人觉得他好像并不属于这个星球。男孩哼唱着、呻吟着、挣扎着。他柔若无骨的扭动，又恰和着节奏的踩点，矛盾又奇妙，癫狂又悲凉，像是孤独的狂欢。

此时的班群，那个发出这段视频的男生评论说:“作为一个音乐人，我第一次听到这么纯粹这么抨击人心的曲子。我觉得这个人是一个天才！”下面很多搞音乐的人也在下面附和，说觉得这个人的确是个天才。

我莫名觉得可笑，因为我还记得多年前这个所谓的“音乐人”那阵得意的笑声，好像赢得了什么似的。我将一直保留在手机里的一段视频传了上去。然后回复“音乐人”说:“你真的确定这是你第一次听到吗？”

公交车缓缓驶到了站点，我上车后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手机里又收到了一则未读信息。上面说:“觉得今天的自己很放松，也很享受。”我回复说:“你只要做自己就好了，这样就已经很好了。我本次的工作也已经做完了。”

夏天的晚风透过车窗吹来，手机里循环播放着“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这首歌，感觉好熟悉。记得很久以前好像有人这么唱过。那人唱着“我是我，多么特别的我…”当时就觉得很特别，很好听。

第二天的早晨七点，我又在站点等着早班车。同样是那个靠窗的位置，我习惯性的的发呆，眼神空洞的望向窗外。公交车在十字路口停下等着红灯，写字楼上诺大的广告牌循环播放着一段采访视频。里面的男孩长的很可爱，开心的笑着。他笑着说自己“神经兮兮”的时候，我有些难过。大家都说，他唱歌的时候，像神经病。每次他在舞台上忘我的演绎自己的歌时，我总会产生一种错觉。这种错觉令我觉得可怕，因为他经常给我这种他的一只眼睛是天使，而另一只眼睛却是魔鬼的感觉。

记得他曾经跟我说过，他说自己“笑得像糖，出手像枪。”

小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