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习录》二九:孔子到底在赞许什么
问:“孔门言志,由、求任政事,公西赤任礼乐,多少实用!及曾晳说来,却似耍的事,圣人却许他,是意何如?”
曰:“三子是有意必,有意必便偏著一边,能此未必能彼。曾点这意思却无意必,便是‘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素夷狄行乎夷狄,素患难行乎患难,无入而不自得’矣。三子所谓‘汝器也’,曾点便有‘不器’意。然三子之才,各卓然成章,非若世之空言无实者,故夫子亦皆许之。”
孔门言志,子路、冉有、公西华希望出任政事或礼乐官,曾皙谈的是出游,孔子高度赞许了曾皙。
圣人到底在赞许什么?
一、真才实学的实行者
六祖慧能尚未出道时,便有“若轻人,即有无量无边罪”的觉悟。孔子那样的圣人,自然不会有轻视人之意。他赞许曾皙,却不曾轻视子路、冉有和公西华。
子路抢先说出自己想要出任“千乘之国”政事的理想时,父子自然“哂笑”了一把,因为孔门弟子都有“为国以礼”的施政思想底子,子路谈为政时,却匆忙间忘记了礼让。这一丝“哂笑”,在现在看来,几乎就是仁师对弟子的宽怀。
子路、冉有、公西华三位弟子,各有其才,后来也各自有突出的成就。言志时,侃侃而谈。孔子对他们也是赞许的,孔子对这三个人的赞许在于他们是有真才实学的实行者,不是世上那些只会空谈而不务实际的人。对于“虚文胜而实行衰”的世道,有救世的作用。
二、本分的实行者
大家各自侃侃而谈自己的志向时,曾皙在旁边只是专心抚琴,专注于自己能做的事情。等到孔子问及自己时,才谈及自己当时情境中的想法“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这番话,看似是没来由的调侃之辞,却是曾皙在当时身份背景下,不加外力所能做到的最美好的事。
“道千乘之国”得有“千乘之国”让自己去主政,这件事不是仅凭自己的力量便能做到的。像公西华谈的那样,做一个大国的司仪官,这种事也得有人举荐和赏识才能做到。唯独在暮春时节,带三五好友到山上吹吹风,河边游游泳,唱唱歌,这种事不假外力便能做到。
本分的实行者其实就是《中庸》所推崇的“素其位而行,不愿乎其外”者——只求就现在所处的地位来做应该做的事,不希望去做本分以外的事。真正能够享受当下的人,往往更有资格拥抱未来。
与子路、冉有、公西华相比,曾皙有更为广阔的未来。这种人,把他放到蛮夷之地,他能将蛮夷之地经营出一派蒸蒸日上的气象,把他放在困窘之地,他也能像颜回那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对于曾子这种善于享受当下生活的人而言,无论处在何种境遇之中,都能悠然自得。做什么都像“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一般爽歪歪。
孔子讲“君子不器”,子路、冉有、公西华都合于某一种具体的器用,唯独曾皙不可限量,所以孔子更赞许曾皙;孔子讲“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子路、冉有、公西华以意必心,思量谋划政事和礼乐,唯独曾皙只是思量和谋划自己为人弟子作为一介布衣唾手可得的快乐,所以,孔子更赞许曾皙。
孔子到底在赞许什么?老人家念念不忘的只有一个,那便是“无入而不自得”的君子人格。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