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武林大会(中)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在各路门派基本到齐了之后(似乎有一两家的掌门还在襁褓里来不了,是门下弟子代替的),元山派的太师尊闵凤初老太太站到了台上,宣布本届武林大会正式开始。
誉满天下,非人,刚正,嗯,作为之后某届遗骨的提供人,老太太气质果然不同凡响。
不过这招待也太寒酸了吧,我看着面前的榆木小方桌上摆着的一陶壶茶叶梗和一小碟饴糖块想道。知道元山穷,没想到这么穷,最近路上奔波劳碌我还瘦了一圈,不然就这么个小板凳我偏得掉下去不可。
纪掌门坐在第一排,长条石桌上除了几个小碟子还插了一瓶野花,勉强看得过去,师父他们几个门派高手拼的一长条木桌就很像是从哪个乡野酒肆里搬过来的,油渍麻花,每人前面摆了一细壶村醪和一小碟炒花生米,一小碟拍黄瓜。再然后就是坐在后面的我们这些低级弟子,只有小桌小凳,坐直了也是什么都看不见,非得站起来才行。
我实在懒得站,只是觉得饿,早上起晚了没赶上统一的早饭。看前面的师长们也没人动筷子,自己面前这暗黄色带黑点的不规则糖块也是怎么看怎么瞧不上眼。哎,好日子过多了,吃不了苦了,我自悲自怜地想道。
“阿雍,给。”阳郁从她的小桌下面快贴地的高度上递过来一个大油纸包,里面是两个微温的大炊饼。
“哇,阿郁你才是真神!你怎么想到准备了这个!”
“昨天我师父让我准备的,说这儿不管饭,你看我这一大包,里面都是。”
我转头瞄了一眼阳郁身后的二尺见方的大包裹,懂事的小姑娘啊,这是把全门派的午饭都预备了吧。
我小声跟阳郁嘀咕道:“元山派都这么困难了,怎么还总张罗这个场子啊?”(各位看官,虽然菜色还不如没有,设施也很简陋,但是安排驻地、疗伤、借用场地装修擂台还是不小的一笔花销的。)
阳郁悄咪咪地回答我:“没办法,路费更贵啊。”
我点了点头,看了看隔壁五仙风尘仆仆的布衫子和看不出原色的布鞋,和斜对过老冤家狮相门扎的紧绷绷的裤腰带,陷入了短暂的沉思。
这时,第一场的两位英雄豪杰已经跳上了擂台。
只见左手边这位飘飘似仙却一脸褶子的五十多岁老太太正是璇女派大师姐诸葛芷儿(这是主持人播报的),右手边这位长得跟男人一样的五十多岁老太太乃是百花谷掌匣人第五商仙。
当然,百花谷还是偶尔出几个美人的,容貌凤仪的第五老夫人就是前任掌匣人(同样是女)的原配夫人,这buff叠的,美人+女生男相+百合,不去璇女真是白瞎了人才。
为什么说白瞎呢,战不几回合,趁在下啃炊饼一低头的工夫,第五老夫人就被诸葛老小姐一招寒冰神掌轰下了擂台。
掌风带起一阵大功率的寒风制冷效果,席卷了整片场地,立秋天气正是秋老虎当道的时节,台下不禁一片喝彩,掀起了一个小高潮。
诸葛芷儿神完气足站在台上,“还有哪位愿与我一战?”
“唰”地一道残影,身着界青无影装的界青门无影人包轩镜掠到了对面。20多岁的精神小伙,很年轻,就是长得丑。
“哇!这个人头顶怎么带光圈的?”我赶紧捅了一下阳郁,我们俩看着包轩镜头顶上非常明显且刺眼的一个七彩光圈傻了眼。
阳郁也低声嘀咕道:“没听说界青门有这套功夫啊?”
想想也是,谁家杀手头上顶个圈,蹲人家房梁上都能当吊灯用了。
我扯了扯同样正在啃炊饼的师父的后衣襟,“师父,那个圈是什么啊?”
师父一脸烦躁地回头小声道:“你看那光圈上飘着的图案像什么?”
我定睛一瞅,哦,原来那个万丈光芒的光圈上面还浮着个淡淡的虚影——是一把琴!
“那就是传说中的奇书,奇书持有者的头顶上就会多这么一个圈,这本应该是音律书。”师父叹了口气道,“看来这姓包的是没办法活着离开太原了。”
我心里有些不明白,转头一看,就看见师父旁边坐着的候牧道长坐直了身板,饼也不吃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光圈,腰背绷得像弓弦一样。
候牧道长,你清醒一下,你可能打不过他哎。
台上两人轻功都是出众,一白一黑时而分开,时而搅作一团,像我这样武功粗浅的连人都看不清,就能看见两团残影在台上飘来飘去,其中一团还顶着个挺大的圈。
突然一声惨呼,听着是个女音,然后那团白的重重摔在了地上,那团黑的顶着光圈站在了一边。
台下响起了不是很热烈的掌声,虽然包轩镜从始至终也没掏出琴来——刚刚那一招很明显是谁都看不清的无影神针——但是围观群众都强行归功于那本音律奇书,啊啊啊更想要了怎么办?
候牧道长这会都扎上马步了,脚尖点地,似乎一个纵身就能上去,却还是很有自知之明地强行按捺住了,忍得很辛苦。
光圈可能是刚刚一直飘来飘去消耗过大,没再继续挑战,身形一纵回到了界青门的座位区域中——露脸的机会有的是,反正大会一天未必打的完。
台下一片叹息声,有好几位门派高手人都站起来了,只好悻悻然又坐了回去。
候牧道长周身笼罩着低气压,发狠地啃着炊饼,搞的我们这一片人都万分紧张地啃炊饼,非常影响胃口。
擂台上片刻安静,随之一位20几岁长得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非人女士跃上了擂台,正是空桑派药王东郭若曦。
我感觉吧,现在这年头非人数量特别多,一抓一大把,不管穿什么衣服照样非给你看,像东郭姑娘这种都看不出人模样了,建议非人档次还可以进一步细分。你看元山派的闵太师尊那么霸气威武也是非人,我师父这种越看越顺眼的也是非人,跟东郭姑娘这么横向一比,就显得不那么公平了。
只听台上的东郭姑娘吐气开声:“太吾苍鹭,上来与我一战!”
众人大哗,一个年轻姑娘找太吾的茬,里面有故事?
只见太吾苍鹭手拿一条长鞭,从人群中缓缓走了出来——他的容貌跟他哥哥长得很像,就是下巴上多了颗黑痣,或多或少影响了点颜值。打扮得倒是珠光宝气,这是穿着富商衣服来武林大会进货来了?
太吾苍鹭身形一纵,一招望霞八步就飘上了台子,长袍在风中一转看起来跟裙子一样。
好吧,看来璇女派那么仙姿绰约,功法占的形象比重也不小。我们然山光是飘不行啊,还得会转圈啊。
太吾苍鹭站定到台上,开言道:“东郭药王,好久不见哪,近来可好?”
东郭若曦二话不说,一招无患手直接往太吾眼睛上戳去,太吾苍鹭赶紧躲闪,仗着轻功好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这一招。东郭姑娘身形一翻,变招出青蛟翻腾腿,极快的侧身小连蹬,腿腿不离太吾苍鹭下身要害,看得台下众人惊呼连连,心情复杂。
“师父啊,这是太吾苍鹭对人家始乱终弃了吧?”我小声问师父道。
自家师父候吟道长捋了捋几根稀疏的胡须:“只怕不见得……”然后翘了翘下巴,用下巴尖指了指旁边的候牧道长,“问你师叔去。”
我和阳郁对视一眼,看她也是一头雾水,于是去问师叔:“师叔啊,东郭药王是不是对太吾因爱生恨了啊?”
候牧道长矜持地点点头。
我又和阳郁交换了一下眼神,接着问道:“是不是太吾始乱终弃了啊?”
候牧道长矜持地摇摇头。
“……师叔啊,这做师侄的就不太明白了,不是始乱终弃,是因为什么啊?”
候牧道长惜字如金的说:“没成。”
于是我们一群人恍然大悟,果然只有真正唯我的人才能准确理解其他唯我的神经病,始乱终弃那是相爱相杀,从一开始就没看上那才真是血海深仇。
这时太吾苍鹭可能是被追得急了眼,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来,冲着东郭抖了抖。
阳郁一惊,拉着我往桌子底下躲:“怎么太吾也掏药瓶了,不怕毒死一大片么?”
我身子已经到了桌下,仍然顽强地把脖子伸在外面:“他太吾不是学琴的么?什么时候开始转空桑了?”
我师父突然一手按在我的头上,把它强行塞到桌下:“他放碧血水仙了!”
四周一片骚动,我只能从桌子缝隙里看见台上腾起一道青烟直冲云霄——不用问,这是四周看场子的元山长老用他们看家的五品内功把毒烟逼上去的。
候牧道长仍然淡定地坐在原地,只要没有能让他动容的东西,他总是这么仙风道骨的,一点也看不出来内心有多扭曲。他喝了口粗茶,评论道:“这一任太吾倒是心狠手辣,他这是要这姑娘的命啊。”
我和阳郁从桌子底下钻出来,再往台上一看,就见太吾苍鹭换回了鞭子,开始肆无忌惮地变招爆毒。
说真的,感觉空桑派离一统武林就差一个拉风身法和一条人手必备的鞭子。
当然,爆毒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东郭药王也不是白给的,两人你来我往,你追我跑,虽然大体上是轻功更好的太吾苍鹭有优势,东郭姑娘临死前也还是成功偷袭了几招。一个多时辰之后,东郭姑娘口吐黑血,倒在了擂台上,她的几个同门把她抬了下去,眼看是挺不到第二天早上了。
虽然空桑派总来砸我们然山的场子,但看着这么一位金袍玉带年纪又不大的姑娘从活蹦乱跳被太吾打到奄奄一息,我跟阳郁还是很不落忍的,后半段几乎没怎么看,就在桌子底下翻绳玩来着。师父是看得困了,吃完炊饼直接趴桌子睡了,只有候牧道长眼睛锃亮从头看到尾,真是不明白为啥这么枯燥的剧情他能看不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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