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食穷民》
作者：斋藤茂男
浙江人民出版社
最近看到一则女企业家在参加某心灵课程培训时意外去世的消息，大家对高达7万元的3节培训课表示难以置信，好友说这类课程让她想起刚看完的日本纪实文学《饱食穷民》，书中的白领女性也不断投掷重金参加类似的心灵课程。据说这类课程早在上世纪20年代经济空前繁荣的美国盛行，培训机构赚得盆满钵满。
出于好奇，我开始阅读这本收录了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的纪实文学——《饱食穷民》。全书都是当时日本社会状况的真实写照，从泡沫经济的巅峰再到雪崩后的一片狼藉，让人唏嘘。
在经历快速的经济发展之下，人们的心理状态最容易出现问题，然而，拿着高额工资的精英人士很少有人去看真正的心理医生，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那些需要支付高额培训费的所谓的心灵速成班。书中的女主在不断“自我批判”和周围人的对比下，参加了需要支付巨额培训费的心灵班。课程模式从说出自己的优点开始，气氛变暖后，培训师立刻让大家坦诚地说出自己的缺点，并让周围小伙伴一起观察你且补充你的不足。
无论是自我批判还是被“群众”审视批判，一个人的自信心瞬间被打压成负的，而在自我批评与批评的角色转换中，又会产生微妙的心态转变，那个弱小的自己发现居然可以通过残忍的批评去让对方低头，那份隐藏的操控快感让每个人成瘾。
这怎么看都是一个PUA的教学课程，当你理解了从“弱小”地被PUA到能PUA操控他人的过程后，你就明白为什么很多企业大佬对此课程趋之若鹜。这样的课程最早在美国的上世纪的20年代兴起，之后是日本的80年代，以及我们所在的当下。
纪实文学《饱食穷民》的第二个故事讲了一位凤凰男如何通过刻苦学习、辛勤工作成为保险公司高管。不过，这只是故事的刚刚开始，之后，凤凰男为了爬向保险公司的塔尖，需要不断地刷新保险业绩，然而在已经高速发展后的日本，几乎每户人家都购置了保险，保险业早已处于饱和状态，但是为了业绩、为了头衔，凤凰男和其他想夺得公司顶尖职位的同事一样，自费给穷人、路人买保险……
是的，你没听错，自费！很快，凤凰男之前攒下的钱被保费迅速掏空，最后他只能通过支付高利息的贷款，也就是我们熟悉的小额贷来维持表面的平静，但债务的黑洞越来越大，最终保险公司让他自动离职。一个借钱冲业绩升职的悲哀故事，很讽刺，却看得让人骨鲠在喉。
第三个故事同样来自深陷借贷噩梦的女子。日本经济泡沫带来的虚假繁荣，让许多人早就习惯了过度透支性的消费模式，就像在高强度工作下的我们，大部分人都已养成“犒劳”体质，当我们越忙就越想通过买买买来缓解心灵的焦虑。
此外，同事、朋友的购物也迫使自己卷入了攀比的买买买模式。在日本还有一个致命的攀比对象——邻居家的太太，尤其是成为全职主妇的女性，除了比孩子的成绩，剩下的就是自己生活的服饰、化妆品、旅行、豪宅的大比拼了。高速经济运转下卖命工作的丈夫回到家时，早已累得不想说一句话，家务、小孩的教育也瞬间成为了全职太太的重担，丧偶式教育让太太们只能通过消费来弥补不安。当挥霍完丈夫给的生活费后，不想让丈夫失望的她们在第一次尝试了小额贷的“甜美”后，不断累积滚雪球似的利息和债务成为了婚姻的不定时重磅炸弹。
第四个故事说的是内卷时代下的婚姻生活。来看看描述的场景：“当时，全国各地都开始出现高精尖技术研发机构聚集的高新技术产业基地，随着超大型企业进驻这一地区，各类周边产业也随之兴盛起来，从东京市中心出城上班的人口亦同步激增。”
“有多少人在做这个项目呢？我觉得，怎么也该有上千人。这里是个超大型‘工厂’。我是半路加入这个项目里来的，结果来上班的第一天就通宵了。最严重的一个月，通了六次宵、周六加班三次、周日加班四次，加班时间超过两百个小时。”这附近还残留着一些田园的气息，所以每到夜里周围就会变得一片寂静。只有工程师们工作的这座大楼灯火通明，就像黑暗中的一座不夜城。
如果隐去文中的日本地点，简直就是我们现在随处可见的互联网大厂工作的场景描述，更让人瞠目结舌的是书中对普通上班族的描述，几乎和当今我们内卷的工作状态一模一样，就像这段描述：“有75%的人至少有过一次周末加班的经历，33%的人有过三次以上周末加班。在加班时间上，52%的人每月加班超过四十个小时。这一调查从另一个方面证实了长时间劳动已经成了这一行业的常态。有35%的人认为“每两天就会有一天工作后身心俱疲，下班后什么都不想做、什么都不愿意想”。60%的人认为“每周只有不到两个工作日能神清气爽地起床”。特别是每月加班时间超过四十个小时的人群中，这一疲劳曲线的上升最为陡峭。”
疯狂的内卷加班，导致的结果是出现越来越多的丧偶式教育和妻子如同室友般的无语言交流。比如书中的调查：“回顾最近三个月，你的丈夫平时在哪个时间段回家次数最多？”回答中，“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之间”占比例最高，高达48%。“晚上十一点以后”占16%。也就是说，合计有六成以上的丈夫，在九点之前都是没有回家的。”
丈夫回家时间太晚、回家时体力严重透支、回家后不愿动脑或照顾别人的情绪，导致全职太太心中的不满爆发，尽管有八成的男性受访者表示“希望增加陪家人以及一起外出的机会”，绝大多数女性受访者也表示“希望丈夫陪自己好好说说话”，妻子们对丈夫和公司提出了十分真切的愿望。
这还只是发生在全职太太盛行的日本，在如今的中国，又有多少女性在白天卖命工作，晚上放弃休息继续带娃，留给她们自己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更别说夫妻两人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中的样子，那些心灵沟通的时间和心力早就被高强度、快节奏的工作捶得支离破碎。对此，我想说，中国新女性妈妈简直就是新时代的英雄了，更无法想象未来三胎妈妈的工作、生活状态……
《饱食穷民》的书并不厚，读完却如此沉重。好友说，这本书让她想起美国小说《推销员之死》，每一个高速发展的经济时代都有一个时代梦，而那些时代下的普通人的境遇又是如此相似。美国的20世纪20年代、日本的80年代，以及如今我们的时代……这个时代太快了，快到我们的灵魂跟不上身体的速度，快到有人愿意花巨额去上所谓的心灵速成课程班。
也许，迟早有一天，我们也会进入到“无欲望”的社会。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历史也足够让我们以史为鉴。在时代的洪流下，我们又能做什么改变？当我们走到物质的顶峰，终究还是会不安地去找寻迷失的灵魂。
也许，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无论贫穷还是富有，请先让自己的心灵滋养起来，因为人生的意义，这个五个字就是一辈子会面对的终极拷问。
那些无处安放的灵魂，
祝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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