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的前两周就开始每天雨夹雪,道路泥泞不堪,哪里都去不了,学校离家不是很远,只是隔着一个淀,水很浅,船不得,路也不得,想回家就得绕近六十里,关键是还有一段土路,这样的情况根本走不了,况且这个距离对于自行车还真叫个事儿。而姥姥又恰在这段时间重病去世了,两件大事凑在一起,母亲是真缓不过神儿了。所以原本想置办的一些小物件几乎都没买。
结婚前两天我从单位回到家,现在都记不得是怎么回去的了,好像是找了辆什么车,绕道县城还买了双袜子,才回到家的。家里当时已经很热闹了,院里儿盘了灶,天忽而是雨忽而是雪,到处是泥水,亲戚本家进进出出,院儿里到处是混乱的脚印。
母亲催着我去表哥的理发店烫了个头,是最流行的螺旋烫,表哥把发卷一个个卸下来时,突然停了电,原本还要的最后一道整理程序无法进行,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我只好飞着一头没有整理好的卷发回了家。二婶说,挺顺溜的长头发让你给糟践了!我一脸的委屈。
结婚前一天雨雪继续,我不知道该干什么,傻傻的看着人们忙,感觉像做梦一样。晚上我睡不着,人们一直在说话,在走动,好像有安排不完的事情。迷迷糊糊的我听见有人说:“嘿,下雪了,好大!”我突然就精神了,说不出什么感觉。父亲安慰我说:”下雪正看好,路就冻上了,接亲的车就能进村了,不然我还想着找辆拖拉机把你送到马路上呢!”现在想想特别想哭。可那时,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父亲说:“再睡会儿吧。”我什么都没想,但也睡不着,眼前的事我很懵,我知道我要结婚了,天亮时我的新郎就来接我了。但我又仿佛觉得这一切都和我没什么关系。我迷迷糊糊的蜷缩在大炕的一角,而且一条大炕上只有我一个人,同村的同龄伙伴儿们好像都结婚了,本家妹妹们又太小。现在想想好像当时真的没有人陪我,就连母亲似乎也整夜没见着。只有外屋的大人们一直出出进进的,商量着安排事情。
天蒙蒙亮时,外面一阵嘈杂,姑姑几个人 就进屋来,对我说,接亲的车来了,赶紧起来,别误了时辰,于是我爬起来,一件傻大傻大的红绸子棉袄一穿,头没梳,脸也没洗,有人喊着给母亲要红盖头,母亲没有,随手抻了个红包袱给我盖在头上,就被一群人迷迷糊糊的牵出屋子。想想当时的样子吧:一头乱蓬蓬的卷曲长发,一个四个角都撅着的红盖头,还有一件傻大的红绸子棉袄,一条当时超时髦的酱紫色呢子裤子,一双红色的高跟皮靴,无缝对接出一个现代与传统的混搭……如此狼狈的新娘这几十年里所见也就是我了!
坐在车上,新郎看着我傻笑着说,人家都说新娘此时都会哭,你怎么不哭?我不知道,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什么都没想,也不知道想什么,人家嘱咐我坐在车上不许回头,回头会把娘家的财运带走,于是我就目不转睛的盯着前面满天飞舞的雪花,在天地纯洁的时空里,车子歪歪斜斜,晃晃悠悠的把木偶一样的我带出了那个生我养我二十五个春秋的小村庄……一晃二十八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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