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日 会否方长（玫瑰园主题作业）

顺着时间的年轮，搜寻着过去的踪迹，记忆的阀门慢慢地打开，说好了我们一起来日方长，而你却失约了，失约在那个夏季，那个鲜花盛开的季节。

七十年代中期，记事开始我们就是玩伴。我的老家你的老家中间就隔了一家，斜对门，我家门朝西，你家门朝东，相隔不过五六米。每天捧着个饭碗，总要看看你吃的什么我吃的什么，互换着吃，有点水果，蚕豆，葵花籽，糖块我们几乎是共享幸福。

后来我家和爷爷奶奶分开了，父亲带着我们一家五口，搬到那时的庄后面老大队部东侧的一个泥土夹板土墼墙的茅草房里住了，寒暖夏凉的茅草房，一住就是十六年。可我和你并没有因为距离而疏远。只不过一起相互夹菜的机会少了，其它的都一切如旧。

那时我们一起两小无猜，我长你两岁。每到夏天，游河或斗澡（方言，斗读仄声，同抖音，意思就是游泳）光屁股敢在巷口头子跑，不是不害羞，而是那时没多的衣服穿，每次下河斗澡都把衣服放家里，放河边怕一些比我们大的欺负我们，开玩笑藏起来。从家里到河边不远，我们几乎也是一路狂奔。短裤头湿了回家要挨打，赤条条地下河斗澡，浪里白条，滑溜溜的游，只有那时才有，回到家里再穿上。

每天下午放学，总喜欢和你一起搬个椅子，拿小爬爬凳子，要么就是趴在你家小桌子上，摊开书本，作业本，写完一起玩耍。直玩到天黑之前，才会依依不舍地离开。晚上，还经常一起出来玩游戏，老鹰捉小鸡，躲躲蒙，捉迷藏，打仗....草堆边，墙角下，锅灶门口，猪窝茅缸边，到处是我们嬉戏的身影。

快乐幸福的我们慢慢地长大，一起玩扑克牌，斗火柴盒子，跳白果，拍钱墩子，梭钱套子.....说好了一辈子一起，那时我们不懂什么来日方长。

时间过得飞快，幸福的童年，少年时期一眨眼就插肩而过了。我们告别了天真烂漫，进入了懵懂青春年华，我们一起去了邻村的中学就读，一路同行，一起嘘寒问暖，一起顶风前行，一起挡雨，乡村的土路泥泞不堪，我们相扶相伴，从不放弃谁。

初二那年，你退学了，开始学了瓦工，我们含泪暂别了那朝夕相伴的日子，只在周末的时间片刻相聚，一起聊的甚欢。最开心的就是暑假，你家平台总是我们的乐园，枝繁叶茂的两颗大梨树，我们伸手可摘梨，打点水，洗一下，香甜可口脆嫩清鲜的梨汁，入心润肺，满心的舒服暇意。有时你用微薄的工资，买点小吃，慰籍我们久未尝鲜的胃，一起谈天说地，说不完的话题，纳凉最后的总是我们几个。

后来我也毕业了，走进社会大学堂。我们又如以往，白天忙工作，夜晚总是形影不离。乡村的夏天总是那么闷热，我们的身影经常出现在庄前庄中庄后的大桥上，那些地方都是纳凉的天地，河风送爽。那时农村晚上都要九点半到十点，才会来电，所以桥上乘凉的人比比皆是。后大桥也就是蚌蜒河大桥，因为桥高风大凉爽，更多人青睐有加。一到晚上，基本上都是凉席摊好，靠栏杆西边一字排开，东边仅留四五十公分让行人通行。此时桥上就是一片欢乐的海洋，有说书的，有唱歌的，有讲故事的，三三两两一群，五六个一团，有劳累一天谈谈工作，有一些说家长里短，有些一起打情骂俏，有些姑娘小伙子窃窃私语，有些人没地方蹲，就在桥两头晃悠。

我们有时桥上呆久了，就起身三四个人一起去邻村买点熟食，香肚，素鸡，盐水鹅，花生米回来，一起回到你家的小平台，搬张小桌子，拿来小凳子，碗筷，倒上地方特有的粮酒。人生快意，大碗喝酒，摔开上衣，笑谈人生，相约一起，来日方长。喝不完的酒，谈不完的兄弟情！

那时，我们经常一起，从没红过脸。你憨实的脸上总有一种坚毅，有一种从不服输的性格。黑黑瘦瘦的脸，浓密的眉毛，微微卷起的长发，总是那么油光发亮，整洁干净的衣服总是那么得体，说起话来，总是那么铿锵有力。

记的那年你去了上海，一回来给我带这样带这样，还带了一张在上海外滩留影照片，兴奋地告诉我大上海城市的诱惑，说好了我们兄弟有机会一起去闯荡大上海，反正来日方长，有的是时间，一辈子相随。

那一年，乡里征兵，我们两个约好一起去报名，圆梦橄榄绿，报效祖国。经过层层筛选，选拔，乡里通过了。最后去市里复验，你因为脚上做工时受过伤被删了，而我也未能幸免，因为下河斗澡，耳朵进水生过脓，说是轻度中耳炎，也被撸了。真是难兄难弟，不舍得分离，来日，会否方长？答案不言而喻，肯定是一颗心永存，恒久绵长！

后来，不管是你去哪里，还是我去哪里，一回来都是第一个奔向彼此的家，真挚的感情，融入了我们骨子里。把酒言欢，抵足而眠，时常形影不离左右。

那一年的夏天，我去了常熟务工。你去了你舅舅的大船上去玩，说好了秋天收稻回来相聚。哪知这一分别，从此天涯陌路，阴阳相隔。当我在常熟知道你的噩耗时，你已经走了快一个月了，那时村里还没程控电话，信息不畅。我是彻夜未眠，满脑子都是你，一起从小到大的，你就这样没了，没办法接受这个现实。我是流了一夜的泪，思思念念全都是你，说好的来日方长，你怎么就失约了，就离我而去呢？

第二天，我就心撩火燎的，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放下了行李，就去了你家。问候你的父母，你父母，因为你的离去，大病一场，身体极度虚弱，喉咙几乎说不出话来，哽咽着说：“三小，以后再也望不见我家二小啦！”我也是泣不成声，叫叔婶别伤心了，好好养好身体。你奶奶也是布满血丝的双眼，对我说；“咋就不让我替他死呢！”我安慰奶奶以后遇到你大哥，你大哥含着泪水告诉我，我才知道了事件发生的来龙去脉。

原来你去舅舅船上没多久就回来了。一天晚上在后大桥乘凉，遇上邻村的几个小痞子过来寻仇，之前有个庄上的小青年因为女朋友交往，和邻村的小痞子结下了仇。刚好遇上你在桥北头，答了一句话，说了一句仗义的话。对方误以为是你，上来就操起了铁棍，毫无防备地你被砸中了脑门，你依然抢过了铁棍子，最后疼的无还手之力，蹲了下来，小痞子也吓到逃之夭夭。后来有人挽着你去村里的诊所看了一下，看没流血，你估计疼过头了，也说没什么事，医生随便发了点消炎药回家吃。

第二天，你没什么感觉，到了下午，你感觉头疼了，但你的倔强，没告诉家人。第三天早上，你已经坚持不住了，疼出声来了，家人赶紧送你去镇上医院检查。放射科片子拍出来，家人都吓瘫了，你依然笑着说没事，说开点药吃，挂点水就好了。医生告诉家人，头脑粉碎性的骨折淤血，压迫脑神经啦，赶紧转院。家人随即叫车去了市人民医院，市人民医院专家会诊以后，说来的太迟了，来得早或许还有希望，因市人民医院医疗设备不齐，没有CT扫描，你又辗转盐城人民医院去做检查，中途又折回市人民医院。结果出来之后，你人已经进入昏迷状态，叔叔婶婶的呼天喊地，没能喊回你，你已经失去了知觉。

一个星期以后你永远离开了，离开了生你养你的土地，离开了你的亲人朋友，一句话也没留下。听你大哥说完以后，我想问你，说好的来日方长呢？你咋就说话不算话呢？我禁不住泪涌而出……

告别你家人以后，我和你大哥一起出来，我去代销店买了纸钱，买了一包烟，一瓶白酒。和你大哥一起划小船去你墓前，对着你的墓碑我是欲哭无泪。才几天你就这样走了，让我怎么不难过。我点燃了香烟，放在你碑前。燃烧飞洒的纸钱，火光中仿佛了你的身影，只愿你天国安好。杯中的白酒，洒进你心田，寄托我对兄弟无限的哀思。

来日，会否方长？丹心一片，兄弟友情长存，今日你先离去，痛彻心扉，来日方长，终有相聚之日！

2018年10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