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喊了声大姑,大姑来一回都难得,这么大早来,真是第一回。以后也不会有,大姑以后来不来都难说了。
大姑的皮肤黄,又皱巴,好像过得很苦的相。大姑站在小四身边说:“你这孩子,你哥哥给你找了门口边的工作,你不去,偏要去那么远。不然,你嫂子还帮你介绍个有工作的男的。”
小四不做声。
大姑依旧声音很轻地说,她去年接到了神的启示,晓得了一些道理,跟你爸讲了他不信不听,只晓得往死里做,你看,做到老了,有什么呢,没用。我跟你大姑爷都听了,平时早上晚上吃饭前都感谢神,诚心地,以后我们也不会生病,也不用像你爸那样做。
小四在心里笑笑,大姑一生也没有像自己父母这样出力地干活。用母亲的话说,她命好,大哥对她很好,拿钱回家还回家干活。
桂兰常说,不做,吃什么。
大姑还在咕噜,你妈也不听。信了,以后天天感谢神,身体好,家里的吃的喝的钱都会有。
果然,桂兰正好拿着杯子经过说:“怎么,米缸里米会自己长出来?水会自己到水缸里?那钱呢?”人就过去了。
大姑不大高兴。
小四说大姑,我看我爸妈的意思,是不相信。你让大哥去信了,然后让大哥来说,他们就信了。
大姑声音大了一点点,说:“你大哥哥是国家的,不能说。”
小四点点头。
吃了饭,人客也就散了。
因为公路上没通车,除非能上国道才有车,小四又在家多待了一天。
人都走了,鹏鹏上学去了,儿子媳妇也出去了。白天的屋子空了,桂兰出门都要转身带上门,走远了要半天的,还把门锁上。秀莲说,看看,老奶奶还是一把钥匙呢。
桂兰看着向东好像比以前呆滞些迟缓些,回家来时常发愣。在奶奶房门前站会儿,在大门口站会儿,吃饭看着那边桌子也愣着。
桂兰慢慢把奶奶房间里的东西清掉了。那个四样板床,原先是照着老床的样子做的,有围板有床顶。围板上应该雕花,那时候的木匠不大会雕花或者不屑于做那些耗时的事情,就贴的彩塑花,鱼虫花鸟。本来给儿子的,过时了他不要,桂兰结婚的床是奶奶以前的老床,老床是前辈传下的。她说她一辈子没睡过新床老了还睡铺,就把新床给她了。
桂兰自己做主把床拆了,那个老橱子,向东还留着,里面一个木盒还有以前的票证。衣服,还有一些奇怪的针线笸箩发着深红的光,有些深沉的樟脑丸的气味,都丢了。
里面开始堆东西,补不完的空。
一天,桂兰去翻春天衣服的时候,看见了奶奶给她的那个手帕包,包里是奶奶存的钱。那个手帕包她藏在她的大箱子底部。她一眼就觉得那手帕包没了先前的厚实感。
手伸进去,就薄薄的一层手帕。
她把箱子搬到床上,把衣服全抖抖倒在床上,还是没有。然后一件件抖开一件件连口袋都摸了一遍再一件件折叠放回。
钱不见了,一张票子都不见了。其实也没多少钱,桂兰却觉得心塞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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