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暖阳透过薄薄的窗帘,悄悄地抚摸着我的脸颊,朦朦胧胧了片刻便醒了。
昨晚一夜有梦,梦境中尽是那个在我脑海中刻下深深烙印的地方——当年“五七”教育学校艺术楼前小树林中的那个土洼洼。
土洼洼约摸六、️七米见方,半人多深,️周边茂密的桃树李树伸出长长的枝桠掩映在洼的上方,洼壁洼底长满了灌木和茅草。
哦,土洼洼,你是我踏上艺术道路的起始点,是我最早的练“琴房”,是我追寻音乐的梦工场——
艺术楼前的那个土洼洼那是四十八前的春天,仍显青涩的我被送入时称赣州地区“五七”教育学校艺术连学习。
从乡村学堂倏忽进入音乐摇篮,让我这个农村娃如同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对身边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和好奇。自幼就喜欢音乐的我,探究音乐世界的欲望也由此变得愈发强烈起来。
从乐理基础到声乐训练,从键盘弹拨到丝竹管弦无不如饥似渴,尤其对手风琴的喜爱简直到了近乎于痴迷的程度。
那个时候,文艺连为数不多的几部手风琴,都由有一定演奏基础的同学使用、保管着,像我此等演奏基础基本为零的小角色,哪怕你再猴急手再痒,也只有见缝插针地拉上一小会儿的份。
一天午饭之后的宿舍里,同学们大多都上床休息了。我从来没有睡午觉习惯,便坐在床边独自发呆。
坐着坐着,一直为没有操琴机会而趄丧多日的我突然灵光乍现:何不趁此机会去拿琴练习!
顿时,我精神为之一振,没等再细作思量,便悄悄地背起同学放在桌子上的手风琴匆匆下楼,径直走向艺术楼前的小树林。绕着树林转了一圈,便发现了这个土洼洼。
艺术楼前的那个土洼洼土洼洼位于树林东侧一隅,与艺术楼隔有一段距离,四周高髙的洼壁犹如隔音墙,️少了琴声扰人之忧,真是个理想的练琴之处!
自打那天开始,我几乎每个中午都会背着琴踏进洼洼,以土坷垃当椅子,用课櫈作谱架,照着《手风琴简明教程》,全神贯注地投入其中,直至中午起床钟响起。
春季的中午乍暖还寒,潮湿的洼地和肆疟的蚊虫未能阻吓到我进入洼洼的脚步。一张尼纶纸一盒万金油是对付它们的️武器。尼纶纸垫在土坷垃上以防坐湿裤子;万金油涂抹在脸上手上可驱赶贪婪的蚊虫。
盛夏中午,毒辣的阳光逼得土洼闷热难耐,走进去不一会儿便汗流满面,还没拉上几曲,就衣衫沾背了。我索性退下上衣光着膀子,仍旧躬身弯背乐此不疲。
阴冷的冬天土洼里如同冰窖。开练不还不到半个时辰,双腿便被冷得僵硬发麻,手指也不听使唤。放下琴,在地上蹦跶上一阵,双手贴近嘴巴猛地“呵”上几口,又继续练开了。
秋去冬来,原本绿草茵茵的洼内地面被踩蹴得红土裸露,士坷垃也被屁股压磨得平整滑溜。认真,执着、坚持连同汗水,换来了琴艺的长足进步。从初学时指法无序音不成调,到如今俩手配合娴熟旋律流畅,要拉得更好更上一层楼的决心陡然大增。
是年春天转眼间就毕业了。随着汽车站候车室老师、同学们依依惜别时“嘤嘤”哭声逐渐退去,我也告别了那个曾经陪伴了我许多时光的土洼洼,踏上了人生的又一段旅程。
诚然,这没有经过正规的基本功训练,同时又鲜有老师点拨指导,“按书索骥”而速成的演奏水平之优劣自然不言自明。
然而,正是这粗糙的“手艺”,成了我进入社会的敲门砖,从此便有了第一份工作。得益于之前打下的虽不怎么牢靠的演奏基础,加上往后数年的坚持与勤勉,我居然成了之后就读另一所学校的乐队首席。
艺术楼前的那个土洼洼人们常说命运尽可掌握在自己手中,然而,那曲折迂迥的人生轨迹却不能任由自己全程定位与把控。这不,三十多年前我离开了教师队伍,卸下了肩️上与之朝夕相伴数十载的手风琴,从此混迹在“江湖”上,穿梭于市井与阡陌之间,之后再也无暇顾及它,甚至再也没有触碰过它。
这段令我痴狂的追梦之路“主旋律”戛然而止的“副歌”出现,于我的人生不知是幸运还是遗憾。
幸运也好遗憾也罢,可以聊以自慰的是,当年酷爱音乐艺术的浓烈情感以及由此衍生在土洼洼里的那种认真、坚持与执着,成了我鲜明的性格特质,无论在人生的哪段历程在哪个岗位,几十年矢志不渝,不但赢得些许好口碑,人生境界也得以一步步升华。
艺术楼前的那个土洼洼四十八年过去了,当年的那片小树林早巳荡然无存,土洼洼自然也无从遁形。尽管如此,我依旧常常留恋它、追忆它。
因为,人生的每一次相遇相识,无论于人于物都是一种缘分;所有的幸福痛苦、成功失败,都是️一次次不可复制的经历,都值得我们铭记和珍藏。
土洼洼以及曾在它身边工作、学习过的文艺连的老师和同学们,我会永远记住你们……
庚子年冬至·花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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