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圣祠

作者: 南飞雨燕 | 来源:发表于2020-03-08 08:19 被阅读0次

    本文作者/跨鲸而来  跨鲸而来

    1

    发生在2019冬末~2020年春的这场新冠疫情,注定要载入史册。

    传播之迅猛,波及之广泛,战役之惨烈,灾难之深重,说空前绝后恐怕也不为过。

    国家抗疫决心之大也是世所罕见。武汉封城,壮士断腕,全国三万多医护人员奔赴驰援,亿万户居民坚壁清野,一场史诗级的大决战就在这个初春的静悄悄中上演。就连世卫组织总干事谭德塞在发布会上也说道:“我一生中从未见过这样的动员。”

    是的,一场生命的大拯救,一场国运的大拯救。

    2

    三月,南阳开始有序封城解禁。蜗居一个多月,终于走出户外,天空真蓝啊。

    但我的心依然沉重,远方的武汉还在封城,那里的百姓依然把手伸出窗外,在呼唤春天。

    还有一个一直萦绕心头的疑团挥之不去:进入二十一世纪,疫情始发时,我们已经很先进的西医呢?护佑华夏走过无数劫难的中医呢?

    没有特效药。

    我所能查到的就是这冷冰冰的字眼,也算是对第一个疑问的解答,但并不能消除我的第二个疑惑,我们小城不就有对瘟疫拿手的伟大医圣张仲景吗?我想去叩见他,寻求答案。

    温凉河畔,医圣祠巍峨耸立,前边一对汉风子母阙上朱雀翩舞,预示着生命的盎然。

    因为疫情,游览胜地的医圣祠还没开放,大门紧闭,正好可以沿着春风和煦的温凉河和红墙琉瓦的围墙,在彩色甬道上一个人静静走走,聆听那从远古走来的声音。三月的玉兰花已经高擎蓝天,竹林修风中,一股浓烈的岐黄氛围扑面而来,我似乎闻到了久违的草药味,水鸟潜凫的粼波水面,仿佛闪耀着古人的箴言:进则救世,退则救民,不能为良相,亦当为良医。

    自从有人类以来,病疫一直伴随着人类的繁衍生息,此消彼长。在与恶劣自然的斗争中,古代人便衍生出一种不屈不挠的抗争精神,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神话,女娲补天、大禹治水、后羿射日、精卫填海、愚公移山…无一不涌腾着战天斗地精神,当然,更有智慧。中国最早的医学典籍《黄帝内经》早在战国时期就已奠定了人体生理、病理、诊断以及治疗的认识基础,是中国古人对生命现象长期观察、大量临床实践以及简单解剖学的认识和阐释,并把这些医学理论上升到纬度很高的哲学范畴,有些玄虚,却又实用。

    透过绿荫,望着高出围墙的悬亭吊钟,我仿佛听到了厚重的历史宏声。那声音里,分明震颤着已被我们记忆遗忘的过去。

    东汉末年,军阀混战,民生凋敝,瘟疫肆虐,十户九空,白骨露野。仲景哀民生之维艰,苦学以救贫贱之困厄,虽长沙以坐堂,不忘冬至以耳食,博采众方,静修《伤寒》,终为万世医宗。

    毕竟生与斯长与斯,关于张仲景生平经历及祠堂景观我耳熟能详。他最伟大的贡献就是开创性的《伤寒杂病论》,确立了对症下药的辩证治疗理论,为后世敬仰,奉为医圣。但这不是我来的目的,我与古人对话,是想找到一点穿越千年的灵光。

    3

    流水与静坐相守,如果我是这次疫情的患者,我以最大善意去想,当我抱着求生愿望走进西医和中医,会是怎样的情形……

    按照西医的循证治疗,我有气无力又充满希望地游走各科室之间,在先进设备里出出进进,花钱如水又拼命花钱,检验单一叠子数据拿到主治医生面前,医生一脸凝重,“这个…已经很清楚了,只是没有特效药。”

    按照中医的辩证治疗,我把手伸向医生,望闻问切。

    “看过了,可以确诊,通过调理可以达到治病目的。”

    “一句话就确诊了?这和街头卖狗皮膏药的没什么两样!”我心里自然嘀咕。

    西医为谨慎起见,会组织专家会诊。但无论怎样,刚需没有,只能建议退而求其次观察治疗,大不了最后插管子化疗抢救,当然,费用单子也会像流水线一样向我卷来,对此我深信不疑。而中医呢?虽然便宜,也可以调整不同的治疗方剂,但把一条命交给你一张化验单都没有却信口阴阳五学的手里,怎么让我相信你?尤其现在中医良莠不齐、药材质量普遍下降的当下,真的赌不起。

    剩下的结果不难想象,舍钱保命就成上佳选择。于是,霓虹灯闪烁的住院大楼里,憔悴不支的人依然魆魆出进,那大门,仿佛一张大口,吞进去的钱川流不息,吐出来的人一夜返贫。没办法,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这是铁律。

    中西医和患者都在面临着困惑与尴尬,那么,我们该相信谁,又该托付谁呢?

    4

    其实,中西医之争由来已久,早就结下了梁子。争什么呢?

    中西医初期之争,是以科学与伪科学为由,喧嚣不断。西医强调的科学是分科而学,每个科目术业专攻,都有明朗化的检验数据支持。中医虽然拿不出直观证据,更强调以治疗效果论英雄,毕竟这种自信源于几千年的医疗实践。

    然后,各自都展示出了自己的强项绝活。西医主要治的是病,头疼医头、脚疼医脚,直指靶点。中医治的是病人,可能上病下治、头疼医脚,注重恢复病前状态。西医擅长单刀直入强攻破门,中医拿手协调作战重兵围城。

    但资本的嗜血性是没兴趣耍嘴皮子的,当有一天,西方的铁舰乘着太平洋季风,携带滚滚资本和先进检测技术与高超的外科手段杀入东方这片肥沃的国土攻城掠地时候,中医的末日就来临了。

    八国联军征服了满清的军事,但却无法征服中国的文化。基督教在儒释道面前碰壁,西医遭到了中医的阻击,这些源远流长的本土文化根深蒂固,无法撼动。

    但有家公司看准了中国技术落后的端倪,信心百倍。这家公司,一开始是在中国贩卖煤油,以送煤油灯的营销方式,很快就打开局面并垄断了中国市场。这家公司,其实不光卖煤油,同时也是一家医药公司。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洛克菲勒医药集团。

    资本家的雄心远不止光卖煤油,他要染指更广阔、利润更丰厚的医疗市场。但,中医在中国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积淀了,卖西药,绝对不同于煤油和鸦片那样后续的依赖性,小小几粒高价药片,唬不住这些顽劣刁民。

    但是,面对中医这个在中国盘踞了几千年老土糟粕,洛克菲勒医药公司毫不气馁,知难而上,不得不说,这才是锐意进取的资本家精神。他们策划了一个类似送煤油灯的策略,于1915年在中国成立了协和医学院,把西医先进的技术打进来,并以学术基金会的名义免费培训中国人学习西医。

    这个基金会可以给中国教授西医的学校赞助,但是有一个条件,就是必须给这些学生并通过这些学生给中国人灌输这样的思想:即放弃传统的“安全有效廉价的中医”,而相信改用便捷快速却昂贵的西医。

    面对中医深厚的内科功底,不愧是毫无畏惧的资本家,他们选用一个通过“科学”来规避直接竞争的方法,迂回作战。于是洛克菲勒财团就耗费巨资,创造了一个直指中医软肋的广告词:中医不科学。

    这样就绕开了中医最具竞争力疗效的方面,从思想上让老百姓知道科学是最好的东西,中医不科学,所以中医是落后的。

    不得不说,这个简单的逻辑,很合当时许多要改变国家面貌的仁人志士主流意愿,打破愚昧,追求科学。

    结果就是,为了占领中国这个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医疗市场,洛克菲勒集团,联手其他西方的医药公司,齐心协力集约化经营,付出了百年时光,最后终于成功地在这片土地上矗立起一座座明丽壮观的现代化医院,把老古董的中医彻底驱赶下野。那些干净整洁的现代化建筑设施,那些风姿绰约春风如沐的白衣护士,怎么都让人安全与舒适。反倒是那些挂着药幌、头戴西瓜帽高堂坐诊的中药铺,更像是吃人堂。

    这种强大的资本运作、魄力的营销手段、先进的器械设备、公开透明的医疗服务背后,是无与伦比的吸金大法,这让一个个游兵散勇悬壶济世的老中医们见所未见,瞠目结舌。

    地盘被抢占,且吸金如虹,让中医如割肉般的疼痛。

    5

    取缔中医,呼声逐浪高。

    但中医毕竟传承了几千年,是一种实践学问,而且是被无数次验证尝过鲜的硕果,对这种文化瑰宝的依恋、捍卫、甚至崇拜情感,尤其在师从中医者那里得到了淋漓尽致的体现。

    中医不科学,又成国家鸡肋,于是1929年2月23日至26日,南京政府卫生部在汪精卫的主持下召开了第一届中央卫生委员会会议,讨论通过了卫生部长余云岫起草的《废止旧医以扫除医事卫生障碍案》。史称的《中医废止案》。

    消息传出,全国哗然,以“北京四大名医”之一的孔伯华为首,全国中医游行示威、静坐绝食。由此引出震惊一时的第一届中西医擂台对抗赛,来决定中医的命运。

    以孔老为首的老中医们不负众望,几副药下去,6个急症病人很快就全都治好回家了,西医那边6个还没动静。

    这样的结果,让中医界欢呼声一片,其惊人效果把汪精卫也吓一跳,最后南京政府不得不收回成命,中医在历史上第一次免遭了灭顶之灾。

    如果说当年孔伯华的6例样本数量有限,其结果不足以彰显公允的话,那么发生在2003年的非典,又能说明什么呢?

    在2003年非典时,以邓铁涛所在的广州中医药大学第一附属医院,共收治了58例病人,没有病人转院,没有病人死亡,没有医护人员感染,取得了“三个零”的成绩。另值得提及的,接受中医治疗的病人没有后遗症。这似乎是中西医正面战场上的第二次对决。

    这样没有循证支持却有实际效果的治疗方案,在免了一些官员之后被紧急派用北京小汤山医院,也就很好理解了,毕竟抢救生命第一。中医在这场战役中再次验证了自己存在的必要。

    这种中国式的幽默与智慧,再次大放异彩。

    6

    医圣祠街与明山路口,矗立着张仲景的巨大雕像。阳光明媚,他双目睿智,似乎早在一千八百面前就已参透了人与自然的辩证关系,所以胸怀坦荡,心系天下苍生,无愧医者仁心。

    在即将迈入智能化时代,我忽然想到了集约化的连锁模式,和个性化调制模式的对比。

    无论你走到哪个地方,肯德基的经典口味都是一样,因为人家操作规范,对食品原料的调配加工精确到量杯、天枰、温控,所以一位小姐都可以为你奉上一份美餐。而中国的高级厨师才不玩儿那个,全凭自己对火候的把握,各种调品食材拈手即来,把菜品熘到色香味俱佳,没几年硬功夫是拿不下来的,但这份招牌菜却又无法分身兼顾他家。这又给我们怎样启示呢?

    这是否意味着单灶烧菜将和中医一样,个性化操作已经无法和连锁经营衔接,都要被送进历史文化遗产了呢?

    那些涌入医院的人流,和零星走进社区诊所的鳏寡,真让人揪心。

    面对如此大的疫情,我来祭奠张仲景,是来寻求心灵慰藉?还是病急乱投医?中医以前能,现在还能解决这场现代化的疫病吗?

    很流行的一句调侃话“西医让你明明白白地死去,中医让你糊糊涂涂地活着”。我不这样认为,因为也可以是另一个样子“西医让你明明白白活着,中医让你糊糊涂涂死去”啊?两幅情景比较,怎么都觉得,中医治疗是不是少了证据的可溯性呢?这也就是西医拥趸者提出要“废医验药”的理由吧?

    也许这次中医的回答不再玄虚“中医和西医是两种不同的医疗理念,犹如少林腿和太极拳。《金匮要略》中有“夫治未病者,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的论述。意思是看到肝有病了,就知道会向脾转变,所以先把脾保护起来,增强脾气,不让其受到肝的克伐,这就是所谓的上医治未病,西医的循证不适用。中医的医、药本为一体,废医验药是在拆解辩证疗法,只会让未雨绸缪的治疗方案南辕北辙。总之,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是骡子是马,出来溜溜?

    中医最大的底气就是治疗效果。但没有严谨的逻辑论证、内在的必然联系支持,光凭结果和口说是不行的,这就是科学。

    历史何其惊人的相似,当北协和,南湘雅,东齐鲁,西华西四大天团会师武汉、决战新冠病毒时刻,本应同西医同仇敌忾共赴国难的中医,却没能像在外省一样大显身手。直到上层发出问责令,中医才有机会出来溜溜,但已是半个月后了。在如火如荼分秒必争战役最惨烈的武汉,每分钟都有死亡,半个月又意味着什么呢?似乎一切沉重的灾难都要由武汉来承起!我想起了春秋时期名流千古的宋襄公。

    这疫霾里的武汉,这诡异的世界!

    好在以张伯礼所在的方舱医院,在武汉还没结束战役的三月,通过权威报纸向国人交出了一份中医朴素又华丽的答卷,他们毫无遗憾地封舱了。

    7

    民生为本,产业为重,在乱绪纷繁的大灾面前这确实是对智慧的考量。

    这真是一场精彩绝伦又惊心动魄的大论战和大实战,难怪古人胆战心惊地说,治大国若烹小鲜。事关苍生百姓,也事关穹窿国运。

    万物辩证,道法自然,中西医真的势若水火,还能结合吗?

    有一点是很明确的,对这个世界我们还知之很少,尊重未知,才是真正的科学态度。好在透过相互杀伐的表面,我看到了另一种拥抱,西医在向中医延伸,中医在向西医渗透,大智慧者总是透过尘嚣去拨云见日。屠呦呦的青蒿素不是吗?张亭栋的“癌灵一号”不是吗?汉方药在日本的回归不是吗?这种对西医循证精神的追求,又何尝不是对中医的一种科学反证?当有一天人类完全揭开生命机体、机理、机能、机制的神秘面纱,一场医学文化的饕餮盛宴就会到来,相信这个世界上唯一并存的两种医学形态在这个国度会握手言欢。而目前,不过是有一双看不见的神威眼睛,在看你求索的路上走出的每一小步。求证注定需要不同的声音,柏拉图不是说过吗,如果只允许一种声音存在,那么唯一存在的那个声音基本上就是谎言。

    贬低对手时,你已经落入卑微。尊重对手时,你已经是强者。假如有一天悲剧注定发生,两位巨人非要拔刀相向,那么在对手轰隆倒下时,请给它盖上殓布,安静地抱它入棺,这是你应有的气度,也是你该有的胸怀,毕竟,你强大对手的血已经写进了你的伟大。但我坚信,在缠斗的重影叠合中,尘霾散去,定会横空出世一个崭新的更强大的战神,来护佑我们的华夏。

    从张仲景坚毅的微笑里,我似乎看到了什么,他在哂笑像我这样的俗人提出这么俗的问题,还是哂笑红尘中争吵的中医和西医?生命现象远未解析,知其然而知其所以然,做好自己去。

    我本俗人,不怕嘲笑,但我拜谒之后怎么觉得灵光加身,一身轻松?仿佛看了到远方伊水河畔的卢舍那大佛,威严沉静,丰腴从容,拈指微笑这个纷乱的世界。

    我回身再对张仲景雕像深深一躬。

    后记:因跨鲸而来老师的文发自己简书屡遭小简机器人为难。我试发,成功。我就坐享其成收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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