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鱼的睡前故事总第0012期
文字录音发于微信订阅号：墨鱼哈哈奇（moyuhahaqi）
制作：陈笛 撰稿：徐姜汤 声音：随遇而安
“稍等一下，我去洗把脸……”
电话里文小晚的声音甚为慵懒。我瞅了瞅手里的“采访”提纲，心生忐忑。
我觉得文小晚并不愿意配合我，便自己给了自己一个台阶。我推说“等你有空了再说”，慌忙挂了电话。
作为总部的编外代笔枪手，那是我第一次与被采访者通话。以往要么用电邮，要么用微信，整理好问题再发给被采访者，虽说收到回复往往都是一礼拜后，但也算考虑周全，我比较容易拿捏。
文小晚的专题来的比较急。我瞅着手里的资料觉得不太真实，琢磨世上不会有这般疯狂离奇的女子，便死乞白赖的央求总部搭个桥儿，给个机会让我跟文小晚聊聊。大概是队伍里我出的价儿最低，临时换人也抓不着人手，总部无奈寻了个中间人与文小晚沟通“档期”。
文小晚把我微博要去瞅了瞅，答应了与我的电话“面访”。
原准备早上电话里会会文小晚，晚上把稿子赶出来，现在看来计划要泡汤，我有些垂头丧气，心说这笔稿费骗的实在有点颓。
我正琢磨什么时候再打过去合适，文小晚的电话打了回来。
文小晚连连道歉，说昨夜与朋友喝了酒，现在有点宿醉未醒的意思。我紧张的有点口吃，文小晚轻声笑：叔儿你慌啥？微博里那咋呼劲哪儿去了？
文小晚言语平易，幼儿园阿姨般的圣光对着我猛烈照耀。我抓着手机，一米九二的伟岸瞬间打回原形，像极了等着发间点的四岁孩子。
我大文小晚小十岁，文小晚这声“叔儿”叫的极为坦然。文小晚把昨晚的酒局跟我描述了个大概，缓和了尴尬的气氛。我正琢磨何时切入主题，文小晚话锋一转极为没正行的说：得，我坦白完毕，你问吧。
前一晚我去文小晚的微博翻了翻，我没办法想象眼前那个温婉时尚的邻家女孩是如何与极限运动沾上的边儿。我向文小晚表达了心中疑惑，文小晚嘿嘿一笑：你时间足够吧，我很絮叨的。
2016年，文小晚刚上大一。寒假无趣，文小晚与几个朋友约着去张家口某滑雪场度假。那会儿南山南正憋着火，我在电话里调侃文小晚文艺青年没深没浅，是不是想找“北方寒夜四季如春”的感觉。文小晚笑：哪跟哪啊，时间大把，拿着本地学生证门票还免费的哇。
话里话外，文小晚都不像个家境优越的“闲二代”。
晚上跟朋友喝酒聊天，睡饱了便抱着滑雪板上山，文小晚一滑就是大半天。
“没啥天赋，纯喜欢……”
电话里文小晚与我细数她摔在雪中的种种狼狈，
“我滑了两个冬天”，
我几乎看到了电话那头文小晚的“嘚瑟”。
不过后来文小晚还是不小心摔了个大的，无奈只能暂时与雪场告别。电话里文小晚明显有些失落，感慨自己像只被锁进笼子的猴子，满脑子想的都是别的猴子在林间穿梭游荡的自由羡慕嫉妒恨。
养伤期间，文小晚与朋友去菲律宾度假。眼瞅着薄荷岛绿水清澈美的令人窒息，文小晚迷上了潜水。一个多礼拜的时间，文小晚从一个不会游泳的“旱鸭子”，最后几乎差点去考了潜水教练。
每早起床简单一收拾便去和师傅做各种练习，半天理论，半天下海训练，一天行程排的满满。
“从克服对水的恐惧，到中间想放弃……”电话里文小晚语气略显骄傲，“一直最后考到四星自由潜水员，我坚持了六天”。
“没有坚持打不败的不可能……”
电话里文小晚一副过来人式的长者范儿灵魂附体。
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文小晚的迷上了挑战自我。
最为一个深度恐高患者，文小晚的选择总是那般出其不意。从菲律宾回来，文小晚开始尝试练习跳伞。
电话那头文小晚做自言自语状调侃自己：选择跳伞，我大概耗费了自己全部的勇气。
文小晚的描述几乎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我实在没办法理解一个女孩家家干嘛总摆出这么一副逆天而行的架势无所顾忌。
文小晚大概听出了我言语中的不解，
“如果我不在天不怕地不怕的岁数干点自己原本的恐惧的事情，那么再过十年，我不就成了叔儿你吗？”
电话里文小晚笑的极为欠揍。
积累了二百次跳伞经验后，文小晚“乘胜追击”，选择去挑战翼装飞行。
我之前做过文小晚的功课，知道文小晚是个翼装飞行界的大神级人物。
翼状飞行分有动力飞行和无动力飞行。文小晚选择的无动力飞行，便是国际上常说的飞鼠装滑翔运动：运动者穿戴着拥有飞翼的飞行服装和降落伞设备，从万丈高空一跃而下，用肢体掌控滑翔方向，在空中用身体进行无动力飞行，危险及难度极大，全世界从事此项运动者也不过几百人，被广泛认为是世界上最疯狂的极限运动，堪称极限运动的极限。
我对文小晚心生恐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孩，能做出这般疯狂的选择，
“征服欲那么强吗？”
我忍不住问文小晚。
文小晚沉默了两秒，
“我原本也以为自己在征服什么，后来发现只是在征服自己……”
我听到电话那头椅子挪动的声音，
“跳过一次，就忍不住跳第二次，不跳不行……”文小晚又停顿了两秒，“这大概就是我以后的生活方式吧”。
一年前的五月，文小晚签了器官捐献志愿书。文小晚的对此行为的解释有些云淡风轻：如果意外先来，希望让我尽力多帮助几个人。
话题起的并不沉重，我心里却有些堵，停了几秒没出声音。文小晚嘻嘻哈哈的打起了圆场：你不说话我补觉去了啊，昨儿的酒还没醒呢。
我对文小晚说咱俩微博互粉下吧。文小晚笑：成啊，说不准将来回忆录还得找你代笔呐。
那会儿文小晚没过二十五，还美的过圣诞树。挂了电话，我微博正式关注了文小晚，又在私信里对文小晚说，我就是刚才那个不会说话的“枪手”。文小晚很快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颇为官方的回关了我。
我要了文小晚的邮箱，表示文章写好了一定先给她看一眼。文小晚说算了文章她不想看，翼状飞行女运动员太少，文小晚表示她这一年被某些自媒体折磨毁了，实在有些心烦意乱。
“别提我爸妈，也别骂我不负责，我兄弟多，你一把年纪肯定不敢瞎写造谣。”
我仿佛看到文小晚抓着手机对我挤眉弄眼。
“为了喜欢的事物，面对危险是一种成长途径，这种路径很独特，并且会让你深陷其中”。
文小晚又发来一句。
我掐着笔暗自掂量：文小晚没活成大哥的女人，自己倒成了大哥。
两天后，我还是把写好的稿子在微博私信里给文小晚发了一份儿。文小晚估计又是醉了酒补觉，一个多礼拜才想起来回我的私信，私信里文小晚说：
挑战自己会有一种满足感，面对死亡时则更加强烈，一切都要做到万无一失，有那么一瞬间，会觉得做到完美真的不错；极限运动的终点，要么是死亡，要么是恐惧；当你眼里没有这两样东西，为了喜欢的事物不向任何一样东西妥协，那你眼里一定是无边无际的星空和自由。
也许文小晚是对的，仰望星空的人，不该被指责，也不应该被嘲笑。
微信订阅号：墨鱼哈哈奇（moyuhahaqi），听每个人讲故事，忘了自己，每个人都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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