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小菜,“你还要继续听应琴的故事吗?”
小菜毫无诚意地答应了,但是提出了交换的条件,“你能让我再喝半杯酒吗?”
我和她碰了一下杯子,”咣当”地一声响亮地答应了。
我和应琴的事情,虽然要死要活的,但是在旁人看来却俗套得很,她是一个乡下妹子,就连高中都没有走出她那个镇,她来温州之前,没有坐过电梯,没有坐过轮船,甚至没有坐过长途大巴车,坐黑大巴来学校报到,中间须去黑饭店“停车吃饭”,她天真地和店小二拌了几句嘴,饭没吃成,差点吃到了耳刮子。
当我提议去江心屿走走的时候,她就问我:“江心屿,要不要坐船?”
我说要坐十分钟渡轮,她就开心得蹦跳起来。
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也是我人生的第一次约会。
在渡轮上,我发现了应琴眼睛之外第二个迷人之处,那时候的渡轮,就像一个小社会,有乞讨的,有卖艺的,贩夫走卒,小偷强盗,应有尽有。除了最后两位比较沉默,其他人都卖力吆喝着,但是论声音,都不及应琴的分贝高,因为其他人都不是第一次坐船,唯有她是第一次,她就一直蹦跶,从船舱到甲板来回跑,时而凭栏长啸,时而跳起来摸舱顶甲板,并冲着过往小船叫嚣:“来追我呀”之类幼稚的话。像个幼儿园里最好动的孩子,如果不是她那双聪慧的大眼睛,旁人肯定会认为我带着一个神经病上了船。最后船将靠岸的时候,她突然安静下来,转过身看着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她的嘴角有欣喜的痕迹,而眼神,比眼前这一坛杨梅酒还令人沉醉,这个世界有的人会唇语,有的会腹语,甚至有懂鸟语的,但只有我却读懂了她全部的眼语,她说,“谢谢你,带我来坐船,真是难忘又开心的一天。”当时我偏好动作枪战片,但是也追过几部言情片,应该都没有好好参透,其实此情此境,应有一个拥抱。没等我幡然醒悟,船便“咣当”靠岸了。
十几年后,我结婚了,有机会坐船去香港这种大城市,乡下人进城,自然会买一些金银首饰,手表皮包之类的东西,花光了半年的积蓄,一股脑儿送给我的老婆,我家的黄脸婆连一声谢谢都没有说一声,仿佛桌子上那一堆东西是她应得的一般,那晚上床后,我一个手指头都懒得碰她,追忆起了十几年前,我花了5块钱买了张船票,就令一个女孩欣喜得仿佛要以身相许。这就是应琴的第二个优点,5块钱,我从她那里买到了或许是迄今为止,我人生的最大满足。
那一次江心屿之行,还发生了一些事情,比如说第一次亲密接触——关于手,后来由于工作关系,我还触碰过很多女人的心肝脾肺肾,但都没有这一次轻触难忘,那时候江心屿西侧还没有开发,有几个农民漫不经心地种了一些庄稼,大多都是野地,江里的螃蟹爬上来晒太阳,却被应琴一把抓住,螃蟹不服气,也用钳子去抓她,最后是应琴的右手控制了螃蟹的左钳,螃蟹的右钳控制了应琴的左手,一时竟难分难解,我循着不知道谁的尖叫跳过两条水沟赶来,并拉起了偏架,最后用稻草将螃蟹五花大绑起来。
获胜后的应琴,捂着受伤的手指头,我作为比她高年资的医学生,顺理成章地拿过她手,观察了一下伤口,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亲密接触,算是望闻问切里面的“切”,也是关切的“切”。
太阳下山和末班船开走之前,我们分别把名字刻在了西塔和东塔上,两个塔分别建于宋朝和唐朝,相距千米,应琴提议我们把名字刻在塔上,以后老了再回来看。这是一个很没有素质的提议,那时我只知道盲从,就像个喝了一整坛杨梅酒的糊涂虫,应琴说,你年长两岁,名字刻在唐朝东塔上,她年轻一些,名字刻在西塔,仿佛这样就可以千秋万代两两相望了,因为岁月走过千年,东塔西塔虽然不离不弃,但它们也从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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