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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鬼事

人间鬼事

作者: 丰县的雪 | 来源:发表于2024-05-13 23:22 被阅读0次

    文:蒋雪花

    1

    1985年盛夏的一天中午,太阳犹如一个大火球一样炙烤着苏北平原上的一个小村庄,路边上的毛毛草和槐树叶儿静止在那儿纹丝不动。

    这时,一位年过七旬,满头白发,骨瘦如柴的老光棍汉,正汗流浃背地走在村庄大西南的河堤上,右肩上挑着一根槐树棍儿,棍儿上的一头绑着几只刚捉住的黄鼠狼,有大一点的,也有小一点的,正兴高采烈地往家赶。尽管光着脊背,他还是汗如雨下,口干舌燥,两眼直冒金星,他用左手抓了脸上的一把汗,甩在了地上,又抓了一把汗甩在地上,这样的动作他一会儿连续做了好几次。他自言自语着说,这老天爷爷加劲儿了!干脆热死我 渴死我算了……

    他想尽快赶回家美美地喝上几瓢水,睡一觉后,像往常一样,摆治那几只黄鼠狼,把剥出来的肉卖给村东头的老中医,再把剥出来的毛皮卖给村中间专收毛皮的小叮当,嘿嘿,这钱来得美啊!他还想着,老天爷给我的这个吃饭门道也不错,比那一亩坷垃地强多了,嗨,不要求多,平均每天能捉住一只这玩意儿就行,烟酒,饭食都有了。

    忽然,迎面吹来一股强烈的大风,河滩上的沙土仿佛被一双碾盘大的手,扬得满天飞。顿时,他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嗓子眼儿里钻进了许多黄土,咳也咳不出,吐也吐不出,犹如一把辣椒面堵在喉咙口。他浑浑沌沌,迷迷糊糊地就瘫坐在了河边上的沙土地上。

    这时,他清晰地看见了一座泥墙小土屋,和他小时爷爷奶奶的房子一模一样,正在他思量之际,窟窿吧唧的木门吱扭一声开了,他心头一颤,眼瞪得鸡蛋一样大,可从里面走出来的不是他的爷爷奶奶。是一位体态丰盈,皮肤白皙,明眸皓齿的大姑娘,扭扭捏捏,羞羞答答的。她把脸扭向粗粝的土墙壁,嗲声嗲气地说:“哎呀来,爷爷呀,您看看,这大热天的,您渴了吧,快进屋来喝口水吧……”这时,从东方吹来一股不大不小的风儿,老光棍的嘴唇愈发的干裂、生疼,体内积存的水都化成了汗水滴到了沙土窝里。紧接着,一个小旋风裹挟着一股浓重的尿骚味儿,钻进了他的鼻孔里,又窜流到了他的胸腔里。他贪婪地嗅吸着,心想,哎呀,俺想了一辈子女人,未能如愿,原来这女人味儿如此之鲜。正在他思忖沉浸之时,只见那女人踩着轻飘飘的匀称的小步子 ,微笑着走进了屋内,紧接着,就是一阵水流声,那声音如天籁般的曲子一样令人如痴如醉,又如倾盆的暴雨一样令人躁动不安。他舔了舔流血的嘴唇,飘飘悠悠地走进了那女子的泥土房。哎呀,这屋内到处是土,得有半尺厚,噢,还有一张小床,一个小土缸,一个大槐树疙瘩,槐树疙瘩上放着一个盛满清水的大黑碗,床上的两个小奶娃正在有气无力地哭泣着,老光棍指着俩孩子,问那女子啥情况,这女子哭哭啼啼的告诉他:“两日前,俺嫂子出去给孩子弄吃食,一直没有回来,孩子快饿死了……”

    这时,老光棍渴的鼻子嘴里冒烟,那女人说的话,他只听了一半,迫不及待地捧起那一碗清澈如镜的水,就不顾一切地,拼了老命地咕咕咚咚地下了肚。

    顿时,鬼哭狼嚎的大风吹来,黄泥土漫天,他两眼一抹黑,打了一个趔趄,忽感肚子里大浪滔天,无数个冰碴儿,雪粒儿在他的肚子里搅动,如乱箭穿心,如刮骨割肉般的疼痛。不大一会儿,他就面目狰狞地倒下了……

    当他醒来时,他已躺在自己的小草房里一天一夜了。是上地路过的几个村民发现的,用平车把他拉回了家,接着他的侄子一直守护着他。

    老光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的侄子和乡人。村里人说:“你见到的那不是人,是黄鼠狼精。”这时,他一眼瞥见了房梁上的那几张被鼠咬虫吃的黄鼠狼皮,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

    一个月过后,他麻苘杆一样的身体,终于有了一丝体力。磨了磨门后的那把生锈的旧锄头,走向了长满野草的那一亩三分地,向着河堤的那个方向,双手合十,拜了几拜……

    2

    2003年的春天,鲁西南的大地仿若在一夜的春风吹拂下就换上了一件五颜六色的衣裳,微风中全是泥土的芬芳,花儿的清甜,拘束了一整个冬天的虫儿、蛙儿,终于可以肆意地大伸展拳脚了……

    一年之际在于春,农民们在争分夺秒地抓紧春耕,老师们在向学生奋力地传授文化知识,果农们在果园里忙着点花授粉,春的帷幕已正式拉开。

    家离集市仅1公里处的二十多岁的拉货司机小飞每天忙得像个陀螺,恨不能一个人分八下里用,他是村上出了名的干家疯,一刻不得闲。妥妥的年轻人的好榜样!

    农历二月的一天,气温又升高了许多,他脱去了一身的冬装,一身轻松,一米八的笔挺身姿,威武霸气,喜体育锻炼的他,即兴就地打了几个乱拳,做了几个就地弹跳的动作。

    小飞又在为第二天的出发做准备……

    这时,他兜里的手机响了,是化肥厂的王总打过来的,那边急促促地说:“小飞啊,这几天,你就专给我运化肥,我把你包了……”小飞一口就答应了。因为这几年小飞从这位讲信用又务实的王总手里赚了不少钱,他的活,绝不拖,也不敢怠慢。因为小飞的一家六口人,就靠小飞一个人赚钱。

    太阳像往常一样渐渐地坠入西边的晚霞里,趁着天不黑,小飞步行去附近的店里买了一盒香烟。回来的路上,他碰到了村上的三仙叔,三仙叔,是家中弟兄中的老三,个子矮墩墩的,如弃在茅坑边上的胖石磙,光溜溜的头,像打过蜡的土豆,眼睛成天眯成一条缝,没有人看到过他的眼珠子。口齿不清,一说话,唾沫星子能溅满对方的脸。就这样的一个人,没有谁不敬重他。因为他有着一双阴阳眼,能看清阴间鬼的生活,能算清哪个人会在哪一天遭遇不测。唤作三仙,不是空穴来风。

    三仙叔,瞅着小飞的脸,说他最近两天不要开车,会轧死一个女人。小飞急了,他心急火燎地问三仙叔:“那、那我咋办呢?我答应了人家的……不能拉货……哎吆……”

    三仙叔摩挲着自己的光溜头,不紧不慢地说:“哎呀,别急,我有法……”这时,小飞急忙向三仙叔递过去一根香烟,并殷勤地帮他点着。三仙叔,重重地吸了一口,吐出几个白烟圈儿,嘬了几下嘴巴,努力睁了睁那掰都掰不开的眯缝眼儿。他把小飞拉到一棵老杨树下,神神秘秘地说:“这样吧,你明天到集上,去女装店里买一件衣裳,记住,一定要买那女老板身上穿的那件,买过之后,你就把那件衣服铺在路上,开车从其上面轧过去,然后,头也不回地往你想去的方向开……”两眼放绿光的小飞,慎重地点了点头。回到家后,小飞的心很沉重,但他没有把此事告诉家人,恐家人担心。

    第二天一大早,小飞就急忙起了床,草草吃过早饭,就神情专注地开着货车去了集市。在一家女服装店门口,停了下来。他跳下车,走了进去。说要买衣服,并且要求一定要买那女老板身上的衣服。当小飞向那个女老板提出这要求的时候,那个女老板感到莫名其妙,愣了一会儿,但她还是有礼貌地答应了,因为她身上的那件衣服本就是穿来打广告的。那位看上去大约在三十五岁年龄的女人,眉清目秀,个子高挑,气质优雅,待客亲和。灵机一动,本来平日里卖200多元的上衣,她这时要400元。小飞感觉坑人,与她讲价,那女人见机拉起了硬弓,你爱买不买,那你看看其它的衣服吧,你干嘛呀?非要买这件,这件,我店里就剩下这一件了。我还不愿意卖呢,呵呵……

    小飞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哦,不早了,又想了想眯缝眼说的话。他斩钉截铁地说:“好!”

    小飞从裤兜里掏出4张鲜红的百元大钞,啪地一声放在了老板娘的服务台上。那女老板,还奉承地说:“这小伙子真有眼光,你这买回去呀,你媳妇得多高兴……”

    这是一件蓝底红花,质地柔软,高仿呢子质量的小风衣。小飞拿着衣服就直奔车子走去,尽管那女老板在后面追着喊他,哎,小伙子,打个包呀……

    时间还早,路上没多少人,刚走出这女人的店大约有五六十米远,他就把那件女衣铺在了一个大路口,开着车子从上面轧了过去,然后,扬长而去。

    不一会儿,那女人得意洋洋地去买早餐,走到大路口时,她惊奇地发现她刚才卖出的那件衣服在大路上,他心想,这个男人,办事不利索,买件衣服,还能丢了。她赶紧走过去,打掉上面的灰尘,又美洋洋地穿在了身上。结果,那女人买好了早餐,回来又经过那个路口时,被一辆飞奔过来的大货车,毫不留情地轧了过去。场面惨不忍睹,头颅崩裂,五脏六腑碾成了血沫……

    小飞逃过了一劫。

    如果那女人不捡那件衣服,也许就不会出此车祸,也许那个大货车司机就不会如此倒霉……

    写于西宁到杭州的火车上

    2024年5月14日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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