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音原来走在街上的时候不怎么注意周围的变化,如今有了空闲时候走路也慢下来了。她的眼睛开始放在一些陌生的地方,这个时日,冬天还未完全隐藏,料峭的寒刃割在行人脆弱的皮肤上,欢音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忘了围围巾,靠着羽绒服帽子上那点灰绒挡风,但里面的衣服太空荡,风尖着嗓子鼓噪,欢音的满身都是与之前完全相差的寒气。
不算多的人,偶尔遇上一个老同学,她费了很大的心力从兜里伸出手打招呼。朋友们温和的笑着,她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回答的时候很是随意,就说随便走走,她倒真是随便走。欢音这几天都窝在家中,即使万不得已要出门一趟,全副武装也完全不给这初春的街头留一点空当,她的全部心思都在构思小说情节上了。如今这日夜生活的街头对她来说倒像是陌生无比,非要形容,就如同一个陌生人,而她从来没在这地方生活过。
欢音天生是一个小说家,她写的东西很受人赞赏,老师把她介绍给出版社,只是稍微翻阅了一下她那小说中的某一段,就轻易敲定下来。以前欢音听说一个小说作家出小说是怎样的难原来也不过如此,她写的时候就惫懒了一些,不过或许因为自己对于艺术还不满意,写到最后她一股脑全删去了,编辑来找她要稿子她只是推,后来几乎惹得他生气。欢音说,再等等吧,话筒那头轻咂一声,听得出来是在家中,正是晌午呢,妻子唤他去吃饭。编辑本来也有才华,现在牵使他找一个年轻的女娃娃要稿子,他心里很有些脾气,再见都没道出,那头就是忙音,欢音撇撇嘴,心中有歉疚也不好说些什么。
她暂时还是没有心思去写一个字,她就跑出来了。家里没人,只她一个,以前父母不同意她做这种职业,后来是她要和家里分开,年轻气盛总想着要做出一番事业出来,她还是怕他们瞧不起。欢音从小就是个好孩子,长得乖巧成绩也好,这对她来说,写作就几乎成为了一种污点。
她并不算是特别的喜爱,只是心里的想法多,一不留神就出来一个,既然如此,何不去做一个小说家呢?以前她还是很关爱生活的,渐渐的写多了,觉得反倒离生活还更远了,虽然灵感也并没有因为这远而丧失多少,但内心深处她心里总不自在,仿佛写就只是写,再不成为有趣的事物。
之前出来的时候她没有走多远,如今到了一条街的尽头,她竟然发现湖面上还有一些薄薄的冰,像没有根的白色叶子,沉浮骀荡,一阵风能把它们分割成两半。欢音看得心凉,抬头,之前她不抬头,还是因为害怕冷,一抬头脖子全露在外面,虽说还有一些阳光,但不顶用。现在她的脖子酸痛,就稍微抬起来,地面湖泊垂柳山腰,然后是白色的山头,她稍微停住,脖子上的雪白染了一层粉红。她太冷了,同时心里想着,下雪了啊。
山顶的气候要更冷一些,雪没有化尽,欢音仿佛找到了一种乐趣,她起了心要到山顶去。那翠绿色的青松,洁白的雪覆盖,那一动不动的枝干像是在这苍茫大地接受冷冻的酷刑。欢音此时正要去寻找这冷冻的酷刑,她想听一听山顶寒风的呜咽,那一定不同于山脚下让人头皮发麻的钝痛,而是一种撕裂皮肤的快感。她找到了她想要的诗意,即使这与她之前所想的温和大相径庭。
青山不老,为雪白头。
若做一个温和的注解,大概是这样一句诗,但其实,这透着一股苍凉的味道,可细究而来,依欢音的心情看这洁白的青色,用这样的句子,还是有点不伦不类。
文/酒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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