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终(未)了的教师梦
这两天领读《罗伯特的三次报复行动》,又把这本书过了几遍。读这本书应该是十几年的事情了,一直记着,一开始是喜欢它的开头,一串对比直接就把故事展开了。所以,一直记着要带着老师和孩子们读一读。推荐的时候又读了一遍,它让我想起了俱乐部的一位老师。也让我想起来追问:为什么教?教什么?怎么教?于是,寒假选择领读了这本书,虽然应者寥寥。
书中有三个场景让我印象深刻:一是开头,欢送会上,校长等人的热情洋溢的每一句发言,对应的都是罗伯特相反的抱怨;二是告别会结束后,罗伯特在按照计划扔掉鲜花的同时,临时起意扔掉了伴随他37年的公文包;三是第三次报复行动,他原谅奥德蕾的那一幕。这是有多么厌恶自己职业的一个老师啊,但,他又是一个从内到外都是老师的老师。
类似的经历我也有。12年正式办理调动手续之后,我把我之前发表的所有的关于教育的400多篇文章样报样刊、获得的几十张证书全部撕毁、扔掉了,表达了一种决绝。看着在车库里整理的我,平时不怎么做声的父亲冒了一句话:“真的全扔了吗?留着吧。”我还是坚持扔了,因为调动的时候,循惯例,要求我写了一份自愿放弃教师身份的承诺还是申请。尽管谈话之后,我一个人跑到莲花六区西边的南城河边痛哭了2个小时,但我还是坚决地离开了。既然离开,就不再纠结。
和罗伯特一样,其实我也并没有从一开始就将做老师作为我的人生目标。上大学和做老师是父亲的人生目标,和众多家长一样,他把实现这个目标的希望落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而我之所以后来心甘情愿地选择上师范,其实和罗伯特一样,我也想报复。那个时候,极不喜欢班里的语文老师,然后,就想将来做老师,教他儿子,然后让他“把你家爸爸叫来!”
上师范的三年乏善可陈,由于中考前所谓的“早恋”风波,师范的前两年浑浑噩噩的,一度想自杀。后来,就开始玩。从学校合唱队混到舞蹈队,受不了压腿的苦,最终到了田径队。靠着天生的体质和从小钓鱼在田间奔跑的基本功,一百米的最好成绩居然也能达到11秒。那一届正好有个省师范的运动会,于是运动员可以享受免除早读、晚自习等待遇。少年麻木,当时的爽造成了后来的字没有好好练,话没有好好说,专业知识没有好好学等一系列后果。
94年毕业分配,分到了森森小学。然后,再从森森小学到了渔村小学,一个名义上是城区小学的农村小学。校长问我的第一句话就是:“会不会打麻将?”我犹豫了一下下之后,坚定地告诉他:“不会!”然后他慈祥地发布了第一条指示:“给你一个星期时间学!”其实不用学,第二天我就上场厮杀了,连胡了他9把!
一年之后,转正考核。到现在都记得,上的是《马背上的小红军》(后来改名为“倔强的小红军”),听课的领导许是中午喝了酒,进了教室就开始打呼噜,我就这样上着,快下课了,他还没醒,为了避免尴尬,总结的时候我故意加大了嗓门,走到他旁边说,终于把他弄醒了。交流的时候,领导亲切地提醒我:“小伙子,要注意保护嗓子。”可惜,这么多年嗓子一直没坏。前年因为呼吸不畅,想做手术到今天也没敢,唯恐坏了嗓子。人丑、字丑、脾气丑,嗓子成了唯一能摆得上台面的东西,自然要谨慎。
于是,在那个学校,工作了9年,基本上是上午上课,下午带孩子踢足球或者打麻将,就这样两次嘉奖,一次考核优秀。打麻将的时候,家长就在旁边看着,现在想来,真是让人匪夷所思。需要说明的是,上午的工作效率还是很高的,也是用心教学的。那九年中,有许多美好的记忆。比如,森森小学真实的教研氛围,至今让我们眷恋,哪个同事上公开课,上完了真枪实弹面红耳赤地评课,然后上课的人自掏腰包请吃饭喝酒。比如,几乎每天都会在办公室里抬杠,找些生僻字来认或者就某一个教学环节争吵……
这9年,加上师范3年,至今是我生命中追悔莫及的9年,9年的光阴基本就是浪费的。但,它也有正面的作用。开学第一周,我根据家庭和以往接受的教育说了一句大实话,然后就开始不停地受到关照。只因为我们的校长和中心校的校长室同学,这个结至终没有解决。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发现,原来社会现实和教育要求完全是两回事。于是,我困惑了。与个性有关,困惑的结果是坚持。然后,开始追问和反思。所以,现在我说:“18岁之前,我什么都信;18岁之后到35岁,我什么都不信;现在,我将信将疑。或许,有一天,我又什么都信。”
在这之前,18岁生日那天,我专门写了入D申请书,尔后没有多久,中心校的校长居然叫来了我的父母,花了一下午控诉我的种种不端,这些莫须有的话都是从他每月给他送鸡蛋和老母鸡的同学贩卖而来的,也从未做过调查。那个时候已经在单位分管教育、宣传、卫生的父亲半天一言不发,正在我惴惴不安的时候,校长结束了他的发言。我那一贯严厉的父亲说了一段让我泪涌的话:“x校长,你忙我也很忙,今天你打电话把我们夫妻叫来,我们不知道出了多大的事,赶紧叫了辆车就来了,听下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我们自己的孩子,有诸多毛病、不足,我们知道,他参加了工作,你们尽管教育。别的都不谈,我就只有一个问题没弄明白。他是提前一年上的学,从他上学第一天起,他就没要我们夫妻俩起来给他做过饭,怎么工作了3个月之后,生活都不能自理了呢?”在这之后,应该是寒假前,D员开民主生活会前,我要求收回我的申请书,中心校校长问我原因,我说“我自己对照,我不够格,只有孔繁森、焦裕禄才是合格的,孙主任(学校兢兢业业的总务主任)也算一个。”他问:“你看我合不合格?”我说:“你也不够格!”领导总是大度的:“我是先入D,再改造。”之后的暑假前,原定上报是我的市“学陶师陶积极分子”换成了另外一个同事,原因是她的父亲是校长即将工作儿子单位的人事科长。同事是我非常要好的学姐,跟她打过招呼之后我去中心校要说法,答案是“你是校级的,她是市级的。”其实,当时名单是校内公布的,但我追问了一个当时很得意,现在看来很幼稚的问题:“倘若她连区人大代表都不是,怎么可能是市人大代表呢?”学校的党支部成员、招贤的曹校长说:“人家孩子说得有道理呀。”校长哑口无言,问我有什么要求,我说:“你也带信让他妈妈来,问问她怎么教育她儿子的。”他的妈妈,已经90,自然是不可能来的,无非是泄愤而已。索要申请书一事,当时也是被当做大事处理的,教育局由党办主任牵头来调查处理,最终不了了之。大约,从那时起,我就由“乖孩子”变成了“反动派”了。
这9年,也创造了一些“奇迹”。比如,二年级接班第一次考5分的曾美霞,到了四升五考了86分,我至今记得她工整的字迹。比如,第一学期的期终考试,整个辅导区5个班,只有3个学生及格,第一名我们班的82.5,第二名也是我们班的74.5,第三名是招贤小学的62.5,当时同轨的教导处副主任找我谈心,担心不好向家长交代、担心孩子们回家过年会挨打,于是我同意每个学生加25分计入成绩单,而我们班的,因为加了就要超过100分了,就不加了,那个聪明的领导如今已经是正处级领导干部了。比如,三升四全区(市)统考,我那个班没有一个满分,但是最低分93.5分,均分98.2分,这个成绩一下子轰动了,村里送来了1000元奖金,那个考最低分的孩子王莉莉的父亲送来1000元奖金,那个时候我的工资大约只在300元左右。校长问这钱怎么处理。我们吃了一顿,然后均分了,当然,我提了一个附带条件:“从今往后,学校的福利都要5个人平均分。”然后,我再也不搞应试教育。这次考得好,并不是我的水平有多高。而是恰好命题的老师选用的一份不常用的教辅上的原题,而我偏偏有,且觉得题目不错,印给宝宝们做了,并且背诵、默写了。所以,后来我参与考试命题时有个习惯,就是会搜罗市面上所有的教辅用书,命题后会对照,如果有同题,一定要删除。
必须承认,师范毕业出来,我并不知道该如何做一名合格的老师。虽然自己也摸索,记得有一次,思考了大约一年,总结出了一个规律,欣喜若狂之时,却发现前人早就总结出来了,只不过字不知道而已。这是第一知道自己多么的浅薄和无知。无知者无畏,说的是什么呢?记得父亲的电视站有一台计算机,周末我经常会去机房里转,捣鼓了一段时间之后,我居然打出了几个字,然后我骄傲地大声宣布:“我会使用电脑了”,而再往后几年,终于只能勇敢地承认“只是会用电脑打字而已”。
真正摸到教育的门槛,是9年之后。这里要感谢一个人,时任森森中心小学的刘春林校长,之前我回顾自己往事时一直没有提及过他,今天必须认真说一次,他已经退休好多年了。工作之后,我还是写点新闻、散文随笔啥的,他到任之后,制定了政策,鼓励教师写作,并把第一笔奖金亲自送到我们学校来了,这对一个青年教师,尤其是屡受打击的青年教师是多么的重要?2002年,我终于发表了自己的第一篇教育教学文章,在《中国教师报》,编辑是茅卫东同学。2003年,贷款7600元买了一台联想台式机,开始上网。偶遇朱永新,误上凤凰语文网。搞教研其实并不是初衷,只是一个人住着无聊,然后那个时候刚开始流行上网聊天,那个时候的泰无聊还不是泰无聊,叫“无聊夜色”吧。泰州的第一个也是最火的论坛应该是我亲爱的淡如水弄的,抱歉突然脑子卡壳忘了叫什么了。哦。追梦论坛。一个月之后,就觉得聊天索然无味,也没人愿意跟我聊,因为,我总是喜欢说实话,破坏了上网的本意吧。比如“梦轩”这个人,人家问:“你是男是女?”我说是男,他不信。我说是女,我不愿意。想到了一个人民医院的小同学,非要说我是“美女”,然后我被逼承认后,他又死活要见面,我说我在城西派出所上班也无法阻挡他充满了荷尔蒙的心。于是,在景光小区北门拿《扬子晚报》的他,在莲花四区西门开红色小轿车的他,在世纪联华肯德基门口穿红羽绒服的他,至今都没见到过我的庐山真面目。现在想想,真的挺对不住人家的,也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不在人民医院了?抑或,本来他也就不在人民医院工作呢?由这个,和淡如水大吵了一架,我发了火骂了娘,老淡比我狠,摔了电脑,解散了网站。追梦从此不复返,我自然再也享受不了做管理员可以任意地“接受”女教师的“求婚”。当时年少火气旺,追想挺对不住淡如水的,所以,我也是欠他一句“对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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