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阴沉了几天的天空终于开始下雪。雪下得不小,河面很快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雪花飘在空中,纷纷扬扬,甚是壮美。
在温暖如春的室内,看着一粒一粒的雪花随风起舞,目力所及之处,只见雪花绵绵不绝。眼前的世界被白雪妆扮得焕然一新,内心的苦闷与烦恼也随着这场雪的到来,转为淡淡的欢喜与平静。
下班回家时雪仍在下,我习惯性得戴上羽绒服的帽子,突然想起了一个词“叶公好龙”。幸好离家也不远,索性摘了帽子,和久违了的雪来了个亲密接触。地上的雪已经很厚了,傍晚路上行人不多,一脚踩下去,都能听见咯吱咯吱的声音。
这才是正宗的冬天的味道。
小时候,每年冬天都要下几场大雪。雪地里的游戏很多,除了打雪仗、堆雪人,还可以和小伙伴一站一蹲,轮流拉着彼此的手在雪地上滑行。屋檐下挂了晶莹剔透、粗细不一的冰棱,太阳出来后,冰棱渐渐融化。水滴滴答答得落下来,每次出门或进屋都要算好时机,想方设法避免被水滴淋到成了一个快乐的游戏。
那些早已远去的往事,本以为被无情的岁月冲刷得模糊不清,此刻回忆起来,竟然历历在目。原来,往事从未消失,只是藏在心底的某个角落。索性给自己倒了一杯黄酒,就着窗外的落雪,细细得回忆一下往事吧。
小时候尚不懂事,在家里摸了辣椒粉后拿手揉眼睛,眼睛火辣辣得,泪流不止。我又痛又怕,嚎啕大哭,母亲背起我就去隔壁的村里看医生。走到半路上时,眼睛已经好多了。我温顺得趴在母亲的肩上,看着道路两侧的树木仿佛黑夜里突然生了脚似的,一棵一棵得往后退。
那晚的月亮格外圆,明晃晃得,房屋、田地、电线杆子都笼在洁白的月光里。我们走,月亮跟着我们一起走。医生说了什么、眼睛怎么好的我全然不记得了,只有那晚的月亮深深得刻在了我的记忆里。后来,不管读了多少与月亮有关的充满悲欢离合的诗词小说,月亮在我的心目中总是温情的象征。
母亲操持着一家四口人的生计,或许日子太艰难了,不时开口数落抱怨。我很想带母亲摆脱这种境况,但奈何年幼、无计可施,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活。有一次母亲上山干活,我想让母亲回家后吃口热饭,便把锅里炖好的骨头土豆端到炉子上重新热热。结果,一不小心,锅从炉子上翻了下来,里面的骨头土豆全部撒在了地上。
那时候,吃肉还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闯了祸后,我惴惴不安得站在大门口,既心疼还没来得及吃的骨头,又担心母亲回家后会责骂我。出乎意料的是,母亲不仅一句话都没有指责我,反而安慰起了我。或许是因为当时内心的恐惧太过深刻,所以对母亲的宽容格外感念,这件事就一直记在了心里。
后来,在网上看到18岁临沂女孩徐玉玉被骗钱后心脏病发猝死的新闻报道时,我惟一的感觉就是心疼。贫穷带来的辛酸苦涩,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懂。
清苦的日子里,最开心的事情就是阅读。父亲订的故事会、报纸,一期一期得送到家里。我如饥似渴得阅读着上面的每一个字。那时候没钱买书,有同学带了小说去学校,等他看完后大家轮流借阅。借的别人的书,不好意思拖久了,但又好奇书中情节、实在割舍不下,于是经常看书一看就是一天,甚至不惜熬夜也要先看完后才心满意足得去睡觉。我看书超快的能力大概就是这么练出来的。
初二时,有个同学带了《鹿鼎记》去学校。我跟他说了不少好话,好不容易借了一个周末。母亲很重视我的学业,平时我看书、写作业的话,根本不会来叫我。那天下午的活估计是太多了,母亲罕见得叫我去帮她做一会农活。
“我还要看书写作业呢。”我坐在桌子前一动不动,两眼故意盯着摊开的作业。其实,作业早就写完了。
母亲进屋后看我在学习,什么也没说,默默走掉了。
听着母亲远去的脚步声,一丝内疚冲上了我的心头,但很快就被终于可以继续阅读小说的喜悦给淹没了。
小说看完了,书中的爱恨情仇都逐渐变得轻飘飘的,离我越来越远,但辜负了母亲的信任、欺骗母亲这件事却变得沉甸甸的,重重压在我的心上。
后来有一天,我忍不住向母亲提起这件事。母亲一脸茫然,她是真的不记得了,挥挥手笑道,“这么点小事,老寻思干嘛。”
雪仍在飘,杯里的酒已经凉了。我端起来一饮而尽。感谢命运,还留有一段时光让我和母亲共同采撷。子欲孝而亲正在,真是人间的一大快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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