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偶

我的楼上住了一对老怨偶。

吵架对他们就如吃饭喝水般必不可少。小吵几乎天天有，大闹两三天必须有一场。

如果难得有一天偃旗息鼓，必定是女儿要回来了。待女儿一走，第二天又重整旗鼓。如此车轮大战，周而复始。过着以对方的存在为痛苦的生活。

这对怨妇怨夫差不多都年近七旬。算来，两人风云际会也有四十多年了。到头来却是两看生厌，又不得不同处一个屋檐下。

这样的家庭，我猜想应该是当初为顾全女儿的圆满，老来又为顾全自己的颜面而没有选择分开罢！对此，我竟生出了几分感佩。

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又似乎否定了我的这个看法。

半年前的一个傍晚，老怨夫因急性胃穿孔导致了休克。只见老怨妇扶在担架旁，看着死人一样的老怨夫，哭得是稀里哗啦，肝肠寸断，嘴里还不停地念叨，“你一定要坚持牢，不能就这么跑路的呀！”一路哭着念着，伴着救命车的呜鸣声远去。

对此情此景，我一时间有种今夕何夕的茫然。与他们上下为邻二十多年，还第一次见这对老冤家如此的爱重情深。

既然有爱，那怨又从何来？这真有点剪不断理还乱。

好在当下另有一个词，叫作“相爱相杀”，竟很好地诠释了这一切。

这不，因着老怨夫的病体，楼上算是清静了大半年。可当老怨夫的身体近来利索了，各种蠢蠢欲动的迹象也频频抬头了。

大前天，我买好早餐回家，在楼下恰遇楼上的老怨妇，正与二三熟识的邻里吐槽着老怨夫的千般不该，万般不是。

我分明已经听见，炸药的引火线在咝咝作响了。

果不其然，前天正好新年，楼上的这对一大早便点燃了新年的第一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