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丘墨豸
我刚记事的时候,与我家隔道相望的是赵家大院,大院里住着赵家老哥四个,分别是二老头、三老头、四老头和五老头。四个家庭,四个老头各自带着他们的儿女们和谐相处,其乐融融,独独不见老大。我那时小,不知其中缘故,也没有问过。
在我的记忆里,二老头个头不高,腰板不是很直,背有点弯。夏天总是穿着黑色粗布衣褂,冬天则穿着羊皮袄,一根一尺多长的旱烟袋叼在嘴上,离开嘴巴的时候很少。烟袋杆上悠悠当当地挂着一个绣着花的黑色烟口袋。只是那口袋常年不洗一回,上面的图绣已经变得黝黑晦暗,勉强还能看出一点粉红色来。
二老头常年在生产队里赶牛车,春天犁地,夏天积肥,秋天拉苞米,冬天往地里送粪,一年里很少闲下来。二老头赶牛车时,总是坐在车辕边的耳板上,胳膊里抱着一根皮鞭子,两条腿拢在一起悠来悠去,看上去很是悠闲。屁股下垫了一张羊皮垫,为了防止掉落,用绳子绑在屁股后面,从后面看上去很是滑稽。
高兴的时候,二老头会摇头晃脑地哼上一段红歌《大海航行靠舵手》,再不就是《东方红》。
那时,牛车的轱辘还不是胶皮的,是那种木头制作的钉了很多铁钉的花轱辘,压在路面上,吱嘎嘎地响,那声音听起来有点细应人,像在心上扎过似的。二老头心疼老牛,赶车时很少使用鞭子,只是嘴里招喝着,声音也不是很大,他的招喝和别人不一样,别人都是喊“驾,喔喔,吁吁”。他除了这个以外,还时不时喊着“咧咧哒哒”。我猜得出那第一种招喝的大概意思,驾就是快走,“喔喔”就是往右边走,“吁吁”是向左,而咧咧哒哒则是用来恐吓老牛的,意思是告诉牛快点走,要不然我就让你挨鞭子了。
更多的时候,二老头是不招喝的,信牛由缰,老牛呢也就缓缓地一步一步向前挪动,二老头坐在车辕边上,眯着眼睛,好像是快要睡着了。我们小孩子遇见了,总会偷偷坐上去享受那种慢悠悠的滋味。二老头知道了,也不轰我们,只是告诉我们坐稳坐住,我们都觉得这个老头挺好的。
二老头的老婆死得早,只有一个女儿,招了一个上门女婿,姓崔,是林场的护林员,常年住在工区,每年回家次数很少。
那时候农村女孩时兴找工人,尤其是城里的工人。能找到工人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首先得个人本钱好,漂亮是首要条件。二老头的女儿并不出色,不知凭什么也能找个工人。虽然不是城里的工人,也很牛了,可能姓崔的是在结婚后才当的工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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