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看到携程亲子园虐童的新闻,我想起了我在幼儿园一次被打的经历。
我在北方的一个小县城长大,四岁那年我和其他孩子一样进了幼儿园。这家幼儿园就在火车站附近,因而取名站前幼儿园。
第一天去幼儿园是奶奶送我的,园长笑得脸都僵了,奶奶对我说:“在幼儿园一定要听王姨的话哦!”
我环顾幼儿园的四周,那是个很老旧的平房,墙面上是被雨水冲刷多年的卡通图案漆图,里头所有人我都不认识。
我当时还不知道监狱是什么,但如果形容幼儿园在我心中的样貌,就和监狱一样吧。
王姨三十多岁的年纪,身型颀长,脸很瘦。
在幼儿园呆了一周左右,我就发现王姨和其他年轻老师相比有一个特异功能,就是她能瞬间转变面部表情。家长送我们进屋的时候她总是笑脸相迎,家长们一走,她的脸马上晴转多云。
她要是学京剧,变脸艺人的饭碗都得砸喽。
幼儿园每天会给表现好的小朋友们脸上贴小红花,如果表现特别好,老师就贴三个小红花在脑门上,如果表现很差,就只有一个或者没有。
我很快就发现,我脑门上的小红花总是比别的小朋友少。
和我住在同一栋楼的邱邱每天都有三个小红花,我很羡慕她。
她长得特别可爱,脸滑滑的,梳着两个乖巧的小辫子,晚上回家的时候会亲亲阿姨们,阿姨们都喜欢她。
我当时留着两厘米的boy风寸头,性格比驴还倔,从来不会和大人们撒娇说好话,也不愿意主动讲话。
放学时我从来都是拽着家人赶快离开那,第二天能赖床多久就赖多久。
因为在我的概念里,那里的人都不喜欢我,从老师到小朋友们都是。
我的同桌是个吃货男孩,每天中午他都抢我的饭。他把这件事告诉妈妈后,他妈接他放学时还要和王姨吹嘘一通。
“看我家儿子多能吃!自己吃不完还抢同桌的吃,他同桌就不爱吃饭。”
王姨附和道:“要不说长得壮实呢,长大肯定一米八的大个儿!”
当时小小的我不明白,为什么抢别人的东西是一种骄傲,这些教我们的大人似乎也认为这是一件好事,而我吃的少竟成了一种不讨喜的行为。
有一天上王姨的算数课时,我正襟危坐,把手背在身后神游时,邱邱忽然和我说了句话。
我看了眼王姨,又往她的方向瞄了一眼,正准备对邱邱说“别说话了”,王姨就拎着教鞭走了过来。
她的高跟鞋叮叮咣咣,恶狠狠的眼神像是一千把刀子扎在我的心里,我害怕极了。
王姨不由分说,拿起长长的木制实心教鞭狠狠地往我背过去的手臂上打了一下,然后走到邱邱的面前,瞪了她一眼,晃悠了一圈又回到了讲台。
我当时心里委屈得不行,一股酸涩的感觉从丹田传到舌根,然而幼时的倔强又不允许自己在众人面前哭出来。于是一直憋着,憋到了放学,回家之后吃饭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
我当时觉得如果在幼儿园和同学讲话的事情被家里人知道了,我一定会受到更严厉的批评,于是不论母亲怎么问,我都不说为什么而哭。
直到周末放假,母亲带我去大众浴池洗澡时,发现我的胳膊上有一道很青的印子,这才知道我挨打了的事。
周一,家里人便跑到了站前幼儿园,和王姨理论了一番,将我的生活用品尽数打包带走。
那天的王姨脸上堆着抱歉的微笑,说:“当时就轻轻一打,没想到下手没轻重了。”
后来我去了一家新的幼儿园,扎起了小辫,再也没有男孩子抢我的饭。
但是那种不被喜欢的恐惧感依然笼罩着我,直到成年。
现在不管什么时候看到关于虐童的新闻,都能立刻激发怒点。
孩童的价值体系建构完全是由每日接触的长辈所铸成的,他们弱小,他们没有辨别善恶黑白的能力,因此往往更容易受到精神上的伤害。
而对于肉体上的伤害,他们会因惧怕自己做错事而不敢说,他们不知道什么人才是值得信任和托付的,任何一点小事都能让他们胆战心惊。
携程亲子园虐童这件事,让我最揪心的是,那些孩子在这段长达数月的欺凌中都不敢主动和家长提起被打的事情,还是因为孩子一个小时拉六次这种太过明显的应激反应,家长才发现了此事。
如果可以的话,请所有的家长都告诉自己的孩子:
任何人在任何情况下伤害了你,都是不对的。而我们,永远会在你的身边,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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