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动车飞快地穿行在无人的海北大街,空旷的世界响起了笑声。偶尔路过一个早起辛勤的环卫工,都会奇怪地看着这两个疯狂的骑行者。
很快就到了温馨家园,我们交了车,走到熟悉的兰州牛肉面馆时,我来了兴致,说要请他吃碗牛肉面,感谢他不辞辛苦,一大早跑到火车站接我。从火车站到温馨家园,就是这座小城从东到西,尽管城市小,也有一段路。
他说要感谢也是他感谢我,仿佛这大过节的,我不远四百公里跑回来全是为了他,那多情的小眼睛,忽闪忽闪地;那一万个歉意的小表情,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错,就差对着我唱《一万个对不起》了。
老样子,老板居然没有换,我已经看到好几家饭馆都关门了。没等我开口,老板先说话了:“小碗面,大碗汤,一个荷包蛋?”
我说:“两小碗,两个荷包蛋,给他一份和我一样的。”然后扭头对着他说:“整一碟子烂腌菜,加辣椒油,面上来赶紧吃,吃完回家睡觉,上午早点过去,能帮忙就帮忙,没有事千万别使劲喝,咱们都奔六,身体折腾不起了。”
其实,我平时也就是这样说他,对于爱喝酒贪恋杯中物的他,有时候的确挺担心的。不过,后来却是我没有坚持住,喝了一整天的酒。
人狠话不多的兄弟,虽然只是比我小一岁,确切地说,比我小五个月的他,身体却比我好多了,从吃面上就能看出来。小碗面,被他用筷子挑起来,不停地挑起来放下,又挑起来放下,几遍之后,大嘴一张,一口下去就是半碗面条,总共三五口,低头开始吸溜汤了。
喝掉大半碗汤,再把残余势力吞灭,烂腌菜一口没有吃,荷包蛋都没看见他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没有了。当碗里的汤见底时,他看了我一眼,“噗嗤”一声笑,顺手抽了两张纸巾,一抹嘴,打兜里就掏出烟了。
我没有接他递过来的烟,而是回头问了老板一句:“老板,我们能不能在这里抽根烟再走。”得到老板的肯定后,我看了他一眼,低头再看我的面,还有大半碗没吃完。
牛肉面吃完了,烟也抽烟了,天已经大亮了。回到家中,马马虎虎操作一番,和衣而卧,很快就进入了梦乡。踏踏实实地躺在我的床上,深度睡眠了两个小时,这才起来问候九十多岁的老父亲。
老父亲依旧是茫然无措的表情,端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捏搓这上衣的下摆角,看看我,再看看二姐,又看看桌子上的东西,再看看我,终于什么都没有想起来。我的眼睛又红了,强装着笑脸,一声一声老爸老爸地叫着。这时候,我多么希望老父亲能够想起来我是谁,能够像十年前那样叫出我的小名。
可这一切的幻想,都随着他摇摇晃晃地走回卧室而消失,曾经被我视为骄傲的老父亲,失去了任何的记忆,曾经精神抖擞威武霸气的老兵,再也没有了坚韧不拔。那缓慢移动的脚步,每一步都会发出拖地的“刺啦”声,声声敲打着我脆弱的心房。
我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泪水了,我心中的盖世英雄,如今老的像一个影子。
二姐安慰我,说老爸身体好着呢,一会儿就带着他出去玩。我没有吭声,回到我的房间,狠狠地抽了一支烟。
再次来到客厅时,再次端详老父亲时,发现他的眼睛有些红肿,非常轻微的红肿,如果不仔细看是发现不了的。我问二姐,父亲的睡眠情况,二姐说睡得很好,一晚上也不怎么起夜。
我指了指父亲的眼睛,二姐这才明白我说的话。很不幸,我们全家最后一个人也开始血糖高起来了,这样,我们彻彻底底的成为了“糖家族”,无一人幸免。好在父亲的血糖不是很高,只要稍加控制就可以。但是,无形中又给我添加了一份担心,看来还是吃得太好吃得太多了。
调整了好久的心情,刚刚平复了,兄弟的电话就来了。十点整,是到了出发的时间了。我们都是从煤矿住宅区迁居过来的,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无论是办喜事还是办丧事,都提前一两个小时就位,为的就是时间长不见面的朋友能够多说几句话,如果你按时到酒店,对不起,根本就没办法找到位置,除非是有朋友提前预订,咱就给你留了位置。
一场欢天喜地的宴会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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