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年代中后期,改革开放的春风终于吹到了凤梧村,村里的年轻人乘着下海的浪潮,逐渐离开村庄外出寻找工作。苏起凡的父母叔伯都是其中一员,留下孩子们在老家给爷爷奶奶照顾。
他的爷爷苏国栋是名退休人民教师,在他们那个久远的年代,教师的地位比农民还要低。苏国栋本只有小学三年级的文化水平,恰巧碰上了农村教师极度紧缺的情况,上头为了完成指标,到村里逮着人就问是否愿意去当老师,既不需要通过考试,更不在乎学历背景,只要一点头,即可走马上任。
村里的人世代为农,加上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中,有田地的人家没理由放着庄稼不管,从一个伟大的“劳动人民”降格成“臭老九”。苏国栋家里穷,又不喜欢干苦力活,听说当老师虽然工资低了点、地位差了些,但是收入稳定、工作清闲,便答应了。谁能料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事变化如此之快,到苏起凡一两岁时,他已是受人尊敬、桃李满堂的“先生”了,可以悠哉在家里享清福。
他的妻子刘月清则是一名典型的农村妇女,农村的传统风俗向来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在外人人都只管她叫“国栋婶”,没多少还记得她的全名。刘月清由于长期营养不足而身材矮小、体型削痩,不过却甚能操劳,养着十几只鸡鸭和两头猪,地里还得顾着各类的蔬菜,基本上天天肩不离担,手不离锄。她勤勉地操持着家务,夫妻两人都是从苦日子过来的,虽然苏国栋每个月有一笔可观的退休金,但是依旧过着省吃俭用的生活,除了伙食的开销外,轻易不肯多花一分钱。
苏国栋被刘月清伺候惯了,那些家务日常一概不管,大多时间都把三个孙子放给刘月清照料。好在苏起宇、苏起杭和苏起凡三兄弟年龄差别较大,刘月清还要背着苏起凡在菜园劳作的时候,苏起宇和苏起杭就已经上小学了,方方面面都学会了自理,不至于照看不过来。
麻烦在于堂兄弟三人相处起来很不让人省心,苏起宇和苏起杭隔三差五就闹矛盾,神仙打架,小鬼遭殃,最后的苦果却总得苏起凡来尝。苏起凡生性不喜欢与人接近,然而就算他躲得远远的,苏起杭还是能把气发在他头上,苏起宇越是护着他,苏起杭就越是以此为乐。
苏起凡只能哭,一吃痛就开始哭,但是任凭他怎么变着花样哭,都没有人会来安慰他,反而还会遭到嫌弃:“行了行了,你不要再哭了,烦死人了!”后来哭得多了,他受到委屈便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小小的心灵填满了恨意。他恨苏起杭以大欺小,恨自己软弱可欺,更恨这个世界处处排斥着他。
小孩子的恨并不会持续太久,何况三兄弟还是轮流穿同一条裤子长大的,生活起居都在一起,更不会有什么隔夜仇。只是更多的时候,苏起凡还是会觉得自己在家里的存在是多余的,就像是名义上被抚养的一样。
记得有一回三个堂兄弟像往常一样横在一张床上睡午觉,等到苏起凡迷迷糊糊睁开眼时,身边却一个人都没有。他安静地爬下床穿上拖鞋,边走出房间边喊着“阿嬷”,想去看看刘月清是不是在洗衣服。走到大厅时,他听见大门外刘月清的声音夹杂在嘈杂的说话声中,便欣喜地笨拙地跨过门槛走了出去。
苏起凡抬眼看见家里人全都在外面,心里更加高兴,刚想迈开步子走过去,有人看见了他,稍微一提点,大家便都齐刷刷地朝他看了过来,顿时又让他拘谨得站在原处不敢动。
“嗳!我怎么把你给忘了!”刘月清边说边把苏起凡抱了过去。
一个邻居看苏起凡一脸睡眼惺忪的模样,捏了下他的脸笑着问:“你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吗?还能睡得那么香啊?”
苏起凡把头微微一别,并不想让别人随便碰他。那邻居的手还是追着不放,接着笑说:“地震了呀!你看看你的哥哥都跑出来了,你也是真能睡。”
“地震是什么?”苏起凡不清楚这个概念,好奇地问。
“地震就是地牛翻身啊!能把山都震倒呢!”
“连牛王山都能震倒吗?”苏起凡遥指最高的那个山峰,一脸惊奇。
“当然啊!别说牛王山了,要是地牛发怒了,比它更高的山都得倒下!”那邻居用骗小孩的语气夸张地说。
苏起凡在心里啧啧称奇,这时黄淑娟走了过来,嬉嬉笑笑地说:“你这个好命囝,还好房子没被震倒,不然你就见不到我们啦。”
苏起凡天生就不喜欢黄淑娟,把头往刘月清肩膀一埋,想躲开她。黄淑娟照旧用她的大嗓门说了下去:“你阿公阿嬷不要你啦!只把你哥哥抱出来,却把你放里面睡大觉!”
刘月清闻言气恼地说道:“淑娟你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们哪里会不要他!只是跑出来后发现没什么事,也就任由他去睡了。”
身边那些人也纷纷谴责黄淑娟话说得不好,在小孩子面前要多加注意点。苏起凡也不说话,本能地把刘月清抱得更紧了一些。
也许偏心是他们这个家族代代相传的基因,从孩子辈的差别待遇往上溯及到父辈,甚至再往上到祖辈,就能发现他们命运在这座大山里循环往复地上演着。虽然苏起凡还懵懵懂懂的,却能在过年时明显感觉到,他们家和苏伯生家是不一样的。
凤梧村的冬天冻得厉害,家里没有暖气,差不多跟外面一样冷。春节前一个多月是冬天最冷的日子,凤梧村从那时开始下霜,把老房子的黑瓦盖都铺上了白白的一层。
稻田的水早已排干,到冬天田地被冻出一层层龟裂,那些坑洼的积水则结成一层冰。农民们留下一地稻茬,等待腐烂成为来年的肥料。田地上垒着一堆一堆的枯黄稻秸,小孩子们成群在稻秸堆中捉迷打滚。
对于被留在山里的孩子们来说,冬天里最值得期盼的事就是父母归家,因为那意味着他们可以得到家庭团聚的温暖,以及见识到从外面带回来的新奇东西。
一般情况下,苏伯生他们要比苏仲生早回家几天。苏起凡落寞地看着两个哥哥开心地比试新衣服,在伯母面前滔滔不绝地分享一年来发生的事。有人回来后,家里的客人也就多了起来,他们纷纷夸耀苏伯生这几年在外赚了大钱,转而又夸两个公子都长这么大了,看面相将来也一定会像他一样有出息。
苏国栋夫妇陪着苏伯生客套地跟这些亲戚朋友嘘寒问暖,有客人便把话题转到苏国栋身上:“国栋老师就是厉害,培养了这么一个儿子和这么俊秀的两个孙子,是有福之人啊。”
苏国栋春风满面,谦虚道:“哪里哪里,你赚得也不比伯生差。”
另一个客人又问道:“咦,国栋先生是有三个孙子吧?在前厅玩耍的那个小孩是仲生的吧?怎么还没见他回来?”
“是仲生的孩子没错,他还得过几天才能回来。”
那客人便恭维说:“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做什么这么忙呢?看来先生的两个儿子都很能干啊!倒是有好些年没看到仲生了,没想到孩子都这么大了。”
苏国栋敲了一下烟蒂,说:“也不见得做什么正经事,不过就是赚一些辛苦钱罢了,一年到头也没能剩下什么。现在说是要去自己办厂,你说这工厂也不好办,我看他以前那样虎头蛇尾的,只怕是办不成。这孩子这两年留在家里跟着我们,倒也乖巧听话,就是懒,怕是以后要跟他爸一个样,没出息!”
那客人只好笑着劝慰说:“现在都成熟懂事了,人肯定跟以前不一样了。国栋先生这么好福气,将来也是不会差的。看看现在伯生多发达,你和国栋婶老了以后呀,都用不着担心吃穿了!”话题又转回到苏伯生身上,苏伯生连忙谦虚应答。
苏起凡在前厅听见那边欢笑连连,而这边却寂寞冷清。有人进门了,他也不打招呼,他们也没人会搭理他。他越发觉得孤单无聊,家里是热闹了,不过他却像被隔在一层黑幕之外,热闹的声音能传到耳朵里,热闹的场景则与他无关。他一整晚都垫着椅子站在窗前,期盼着能在哪一辆开过来的车上看见爸妈的身影。他的情绪一直在期望与失望中转换,最终只能闷闷不乐地回房睡觉。
过年前要对家里进行大扫除,家家户户的女人小孩都在热火朝天地做着清洁。房子头尾的房间都是苏伯生的,兄弟俩一人让出一间给两位老人住,苏起凡他们家便暂时只有楼下一间厨房和一间小客厅,以及楼上一间卧室在使用。
那年除夕前第二天,苏仲生他们还是没有回来,苏起凡走到忙碌的大人中间,用稚嫩的声音问刘月清:“阿嬷,你等一下帮我拖一下我们的房间好不好?”
刘月清看也不看,摆摆手说:“到一边去,现在阿嬷正忙着呢,还要那么多房间要洗,忙不过来。”
苏起杭站在椅子上擦窗户,接话说:“起凡你怎么这么懒?马上都要五岁了还不懂得自己拿扫帚拖把把房间清理一下啊?”
苏起凡有些生气地回答:“我怕我洗不干净!那个拖把我拧不动!”
苏起杭接着说:“你总是这样笨手笨脚的,不多锻炼锻炼怎么行?我看你就是为偷懒找借口,就是个懒骨头,跟你爸一样。”
苏起凡最听不得别人无端说他父母,可是他又打不过比他大六岁的苏起杭,一气之下眼泪就流了出来:“我不用你们帮!自己洗就自己洗!”说完边哭边跑回父母的房间,砰地一声把门关上,趴在床上呜咽着。
刘月清听到这一声巨响,骂骂咧咧地赶上楼,大声敲门道:“你这个死孩子,这么大力是要把门摔坏吗?又把门给反锁了,你是又不想吃饭了吗?”
苏起凡大声喊了回去:“我家的门坏没坏跟你有什么关系!不吃饭就不吃饭!我也不稀罕你们的饭!天天都是稀饭地瓜叶,猪都不肯吃!”
外头好久没动静,接着苏起凡听到摆弄钥匙的声音,钥匙插到锁眼里试图转动,但是那种老式的锁只要里面锁上了,外面便怎样都打不开。苏起凡又大声喊道:“你要是把钥匙弄断在里面,你可得赔我们一个锁!”
两个哥哥和伯母闻讯赶到,苏起杭二话不说便拿脚踹门,一边大声喊着:“开门!你给我开门!”
苏起凡歇斯底里地尖叫:“你停下!停下!你凭什么老是这样欺负我!你们一个个都看不起我!欺负我!我得罪你们什么了?”喊完就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苏起杭不管不顾,还想再踹,苏起宇一把把他拉住,喝止道:“够了!”苏起杭却是不服,想挣脱哥哥的钳制。苏英莲忙劝住他们两个,柔声开口说:“小凡乖,不哭了,刚才伯母不是正忙着没听到吗,等会伯母忙完了就来帮你好不好?你先把门打开,这样等会才能洗啊。”
苏起凡正在气头上,喊道:“走开!你们通通走开!我不想见到你们,我要爸爸妈妈!”说完再不搭理他们,蒙在被子里越哭越凄惨。
恰巧没一会儿载苏仲生他们回来的车到了,李秀梅提着一大袋行李,进门就喊:“没人在家吗?小凡呢?”
刘月清听见了,敲着门说:“你还不赶紧开门,你妈回来了!”
苏起凡哪里会认不出来,听到声音那一刻他就从床上蹦了起来,打开门直接往楼下跑去,抱住李秀梅的双腿哭道:“妈妈,我好想你。”李秀梅把他抱起来,问道:“小凡怎么又哭啦?”刘月清他们跟在苏起凡后面下楼,苏英莲笑着解释说:“还不是因为不肯自己打扫房间,脾气大着呢。”苏起凡只顾着哭,也不反驳。
苏仲生抱着一个大泡沫箱进来,苏伯生跟着进了门,看到一群人围着正在哭的苏起凡,便走近捏捏他的脸,说:“怎么又哭啦?告诉大伯是不是哥哥又欺负你了,大伯帮你讨回公道。”
苏起凡委屈地用手指了指苏起杭,苏起杭顿时跳了起来:“我才没有欺负他!他自己爱哭关我什么事!”
苏伯生厉声道:“不管你认为有没有,你弟弟认为你欺负他了,你就给他道个歉。”
苏起杭这下也委屈起来,叫道:“我没有!我偏不!”说完竟一下跑楼上躲着哭去了。
苏伯生也不管他,笑说:“又一个爱哭鬼。哥哥跟你一样爱哭呢,是不是要羞羞脸?”苏起凡并不搭理,只是缩在母亲的怀里抽搭着鼻子。
刘月清注意到苏仲生放下的箱子,问说:“你这是买了什么?这么一大箱。”苏仲生答道:“一些海鲜而已。”刘月清便喋喋不休起来:“买这么多海鲜干嘛?需要的东西家里买就有了,买这些臭得要命还浪费钱。”
苏仲生接着往门外搬行李去,说:“用不了多少钱,大部分都是秀梅家里送的,带回来晚上煮火锅用。”
刘月清跟在他后面念叨:“又要叫你那些朋友来家里喝酒吃火锅?天天喝到半夜两三点,你现在儿子都这么大了,还不赶紧把烟酒戒了。”见儿子如今不在意她的管教了,便又转过来对李秀梅说:“秀梅还不赶紧去把房间洗一洗,煤灶上的煤炉还没生火,你们的碗筷也没人洗。”
李秀梅十分惊讶地问道:“妈,你没帮我把房间洗一洗啊?”
刘月清有点生气地说:“我哪里忙得过来,你大嫂那边要洗要煮的事情还一大堆呢。才两三个房间,你自己洗洗很快就好了。”
苏仲生是不沾家的,一落脚就跑到朋友家喝茶聊天去了。于是李秀梅没能怎么休息,一整个下午都在忙里忙外。偏偏苏起凡又如跟屁虫一般紧紧粘着母亲,进进出出的难免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没看到妈妈正忙着吗?不要跟过来,都是灰尘脏兮兮的,也不要老是跟在后面碍手碍脚的,先自己出去外面玩。”这些家务事本就让李秀梅感到独力难支,这下更被搅得心烦意乱,便一并把火气都发给苏起凡,“你们家这些大男人,一个个都是这幅德行,什么事都交给女人来做,自己却跑出去逍遥快活。现在你也这么难伺候,就不能让妈妈省心点吗?”
苏起凡一言不发地扯着她的衣角,李秀梅见也没人来帮忙照看一下孩子,只得叹了口气,把苏起凡抱上椅子,说:“你就乖乖坐在这里看妈妈打扫好吗?”苏起凡是出了名的听话,点头答应后只要李秀梅还在视线所及的范围内,他就坐在那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看着。
到了晚上,苏仲生招呼来了一帮朋友,坐了满满一桌,李秀梅则一刻不歇地在厨房里准备着各色菜肴和火锅食材。苏仲生把儿子抱着,要他把这些叔叔阿姨一个个叫过去。偏生苏起凡害羞内向,在人群面前只想躲起来,一句话也不肯说。
苏仲生只好对他们笑道:“这孩子胆子小,口齿又不够伶俐,长大后没出息的。”诸人笑着回了些客套话,便就此开席。酒刚过一巡,气氛很快热烈起来,他们都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同学,话匣子一打开自然是喋喋不休,越说情绪越高,登时整个家里都是这个小客厅的欢闹声。
到了正尽兴时,刘月清突然到门口把苏仲生叫了出去,问道:“仲生,你哥刚才拿了两千块给我,我这一两年辛辛苦苦帮你照顾儿子,你是不是也应该拿两千块给我?”
苏仲生酒意微醺,拍了拍母亲的肩膀道:“妈,我这一两年不是刚开厂吗?之前打工赚的钱都投进去了,今年过年没剩什么钱。同时照看三个孙子的确是辛苦你了,这样吧,等过一两天我找人凑一凑再给你好吧?”
刘月清非得坚持说:“干嘛还要再等上几天?你要没钱了哪来的钱买酒请客?过了今晚就新年了,别把今年的账留到明年算。”
这一下弄得苏仲生面子上十分挂不住,把客人们也弄得不好意思。李秀梅在隔壁听见了,放下手头的活出来说道:“妈,哪有人还在这时候说什么算不算账的。大过年的,总该热闹热闹吧?实在是今年手头有点紧,现在一时半刻拿不出两千块来,等把这年好好过完了,一定给你补上。”
刘月清并不搭理,俯身对跟在苏仲生身边的苏起凡说道:“小凡,奶奶这两年对你好不好?”
苏起凡怎敢说不好?想躲又没法躲,只得怯怯地答道:“好。”
刘月清直起身,接着对苏仲生说:“你看看我有没有用心顾好你儿子?你要说你们这几年困难点,没能像伯生那样每年孝敬我一点,也就算了。但是我帮你们照顾儿子,这费用是不是你们应该给的?”
苏仲生道:“妈,钱是肯定要给你的。不过话也不能这样说,小凡不也是你的孙子吗?给你的钱是作为儿子应该给母亲的,不是劳务费。再说了,要真算劳务费,一两年两千块哪里够。”
客厅里跟刘月清比较熟的客人也站了起来,劝说:“国栋婶,仲生不是不孝顺你,他不是现在家业还没完全立起来,能力不足吗?他的事业才刚刚起步,以后有的是机会哩。我们跟仲生从小玩到大的,仲生的为人都是信得过的。”
刘月清却打定了主意,好说歹说都不肯依。席间的一个好友见苏仲生在过年夜如此窘迫,便站起来说道:“国栋婶你先别急。仲生你稍等一下,我回家取给你。”苏仲生实在难以下台,只得道了声谢,由他去了。
这边刘月清仍在大声说个不停:“仲生啊,我这不是有意要为难你,只是你看看你,这些年也没有弄出个什么名堂来,现在还不肯把烟酒给戒了,成日喝得醉茫茫的,像什么话?小凡是我的孙子没错,就算不提辛苦费吧,这两年来柴米油盐的花销也多吧?你爸一个月是有几千块工资,不过他小气得很,把钱抓得死死的,才给我几百块。你爸天天就只懂得跟他的同事出去下棋,我这既要做饭洗衣拖地,又要种菜锄草施肥,还要养鸡顾鸭喂猪,你说这两千块是不是应该给我?”
苏仲生怒极反笑,说:“别看妈你没上过几年学,这张嘴可是比很多读书人还厉害呢。于情于理钱都该给你,你还是先回去休息吧,等会他过来了我送到你房里去行不行?”接着对苏起凡说:“小凡你怎么没遗传到奶奶这一点呢,这样以后你也不会吃亏了。”然后又对生着闷气的李秀梅说道:“你也先别忙了,过来一起吃点吧。”说完便拉着妻儿,顺手把门给掩上,假装欢笑地回去招呼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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