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岛由纪夫怎会让小说中美好的肉体长存,在他眼里,如金阁坚固的美反而露出死亡的可能性,所以那些灵魂纯洁肉身俊美的人物,总是在开放至鼎盛时,以一种绝美的方式死去。
<金阁寺>里,因嫉妒恋慕金阁之美的年轻僧人,宁愿防火毁灭之,也不愿每日看到它却无法得到。三岛在这里提起另一则故事,<南泉斩猫>,两派和尚为争夺一只美丽的猫而互相争斗,住持于是捉住猫并杀死了它---如果美带来灾祸,与道义相背驰,那么毁灭它,才能摘下美带来的毒瘤。但毁灭,也意味着承认美,因为得不到,因为饱受折磨,才要令它消失。但实际上,即使外在的美被毁灭,其内在坚固的美却永存,存在于记忆里,曾存在于世间,你依旧摆脱不了这种困顿。
现实中的金阁寺<春雪>里那个面容清峻的男子,清显,如何形容他的美,靠三岛华而不腻的文字去想象这样一个形象,仿佛是这世间最纯净的存在。可是,美如春雪般易逝,三岛创造了清显与聪子的纯情,也亲手了毁灭了这份爱,连同那个柔美的男子。这部小说不简单是一个纯爱小说,更多的是在阅读过程 中,感知美的被创造经过,美好的主人公们,以及日本冬天雪景的凄美,和其最终的崩塌。这种拥有却最终失去一切美的感觉,才最令人感叹。
继春雪后丰饶之海的第二部,<奔马>,是另一种美的毁灭。如果说春雪的美是凄美柔美,那么奔马便是在炽热与激情中毁灭的美,是一种阳刚之美。少年勋短暂的一生是为了追求武士精神,如果要获得这种纯粹的美,精神上的纯洁,必须要经历肉体上的折磨和毁灭。勋是朝气蓬勃的,燃烧着青春的激情,这种效忠天皇,崇尚武士道的精神,令死亡对勋而言反而是种毕生的追求,不含一丝犹豫和杂念。所以最终他选择在海边的朝阳下剖腹自杀,终于完成了以纯粹的信念,迎接美的毁灭。
因为美,所以毁灭想到日本每年在樱花季时,自杀率会猛增,和这种得到美最终却又失去,那么宁愿毁灭或者被毁灭的心不无联系。这也体现了日本人独特的美学意识,物哀。开到绚烂的樱花,极美一时,却难逃凋落的命运,也带走了生者对生的期待。枫叶季也同样是这样的。
京都岚山落叶在三岛笔下,是美好的肉体,是纯粹的信念,是春雪,是海边的朝阳,是以坚定的意志自刃;丑是腐败,是剥夺,是堕落。那么,对我们而言,美与丑究竟是什么,读过三岛的小说后,美丑对我而言,不再仅仅是风景,面容,艺术品等,而是精神,人以何种的精神和信念存活于世上,美与丑则通过各自的精神体现出每个人的不同。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