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的美好是纤细的，纤细到穿过透明的空气沁入人心脉里。从陶潜的东篱到王维的幽篁，从繁盛的街堂到背后古战场的夕阳，它幻变着身份和情感萦纡在人间。
不少人家里都习惯在窗户外装上铁护栏，底楼的防盗，顶楼的防掉。从我离开少年的阶段，它就成了被无视的存在。为了合理利用这个资源，我在上面放了一箱纸盒，铺了些棉花，万一哪日风雨盛时，好给鸟儿避避。
昨日下午，因起得晚到得此时才开窗通风，忽看见纸箱上趴了一只胖胖的山鸡似的小家伙，大小外形很像几维鸟，它折着翼，竟未惊于开窗的巨响而飞走。我于是连纱窗也不关，坐在桌旁读书写字，转头就看见它瞅着我，棕色的身躯上斑点一从一从的。初春不冷，略寒而已，我哼着小曲构思，唱到“空山新林归鹧鸪，油灯下他著新书”一句，才知觉它是只鹧鸪。因鹧鸪之名久久出现在词牌中，现实中我也将将认得出啄木鸟的样貌，没发现那种诗情画意的美好离我咫尺。
这只鹧鸪并不是受伤或怎的，望望被栏杆分割的光景，回头看看我笑盼着它。我稍微靠近些，还有一尺就要碰到它时，它便张开翅膀，好像威胁我它要飞走了，谅我也只好静静远观。下午的时光是迅疾而过的，太阳最大角度倾斜下去，光影的变化尤为显著，闹人心悸。鹧鸪稳稳地堆在那，偶尔眨眨瞬膜，没有闭上。它的每一天都是如此过法，这是美好的活法，带给我短暂的休憩。
傍晚不知何时，鹧鸪不在了。我没见过它飞，却心知那样的写意是如何取得，因为它的翅膀展开时寂静，啼鸣才响亮。山林沉睡，它是一粒石子抛向湖畔，在蹦跳了几个涟漪后落在对岸。但当它向往天空的时候，连没有花苞的灌木也会被或鼓舞起来，没人能凭空出现在天际，鹧鸪也不行，它的翅膀没有机翼的泻力，被大地上美好的事物牵挂着，当然飞不高。
比起英雄伟愿，美好微妙不可言，再落魄的也体悟过，再高贵的需要它，失去美好就是失去平凡的身份，完全不平凡的人是不存在的。与鹧鸪邂逅的午后，在生命里短得像银河系里的太阳，但它诗意的美好在拥有智慧的碳基生物这比任何思想长流更难消亡。
软节送明净，何处不生尘，尘缘不化茧，化作鹧鸪飞。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