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个故事,你可别笑:
本文是一篇正儿八经的影评。
评什么呢?
——《钢的琴》,是的,国产。
钢琴就钢琴呗,为啥叫钢的琴呢?
咱接着往下看。
告别有两种,一是选择离开,二是重新开始。《钢的琴》属于后者,不是歇斯底里的说再见,而是顺其自然的的向往事挥手告别。
影片开始,半分钟左右的画面暗含了多层信息,都为后面叙事埋下的伏笔。首先,人物。其次,背景。然后,道具。
陈桂林(男主)两夫妻在谈话话,话题始终围绕女儿小元。背景是锈迹斑斑、残缺破败的老房子。
之后在同样的地点,两夫妻对话依旧围绕女儿。似乎除了女儿两人已经无话题可聊了。聊不下去了怎么办呢?——离婚,带小女儿走,这也是陈桂林妻子找陈的原因。

陈桂林手里拿着手风琴,为什么要拿着手风琴呢?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接着看下去你会发现:哦,手风琴是陈桂林的工作伙伴,而且他是懂艺术的。
影片主要讲述:陈桂林为留女儿而造钢琴,但钢厂大烟囱的多次出现让这个主线实际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简单。
(一)向旧时代告别
影片数次出现钢厂的大烟囱,每一次亮相,都有特别的象征意味。

第一次是在一位过世老人的葬礼上,陈桂林所属的演奏团演奏丧歌,他们背后是冒着浓烟的烟囱,明面上看着是为老人办丧事,然而演奏的丧歌不仅仅是祭奠老人的逝去,也是为那种大炼钢铁的工业时代一去不复返而奏响的悲歌。后面,3.56”-4'20”的开场,画面中祭奠去世老人的小礼堂和后面冒着浓烟的烟囱也暗示这一点。

后来应办丧事家人的要求:让葬歌变欢快一点。随着曲风的改变,陈桂林等人也跟着动起来,这个改变其实是主人公对时代的妥协和接受,是祭奠逝去的时光和曾经有过的旧思想。时代推着人们前进,或身或心。
第二次在2'16”,画面出现两代人:桂林和父亲,桂林让父亲回家。大烟囱属于一个栖息地,是某个特定人群的集体记忆。就像童年时代,那个只属于我们与小伙伴们的秘密基地一样,虽然对它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但一来到那儿就安心。
第三次,陈的朋友坐到烟囱上,起因是朋友因出老千被牌友逼到大烟囱上,陈拿出20块钱摆平牌友,并提出借钱买钢琴的需求,朋友早已猜到,所以仍旧不下来,因为他不想借钱,陈无奈离去。

但是,朋友并没有完全下来,继续瘫坐在烟囱上。
为什么导演要安排这一出情节?为了证明这个朋友是酒肉朋友吗?没那么简单,从后面这个朋友手即便受伤也要加入造琴小分队可以看出,他也很想帮陈桂林但是出钱就是不行,因为他没钱,所以,朋友才会出老千。
而且那么多地方,他为什么偏偏跑到这儿?还爬到烟囱上?
大烟囱就相当于他们这一代人的精神家园,不如意了跑到这儿寻找安全感和归属感,暂时摆脱生活中的一丢麻烦事。
我想到了熊培云的那句“自由在高处。”朋友很可能是在现实中放低身态挣扎了太久,那种突然立于高处、抽身于繁琐生活的自由感让他舍不得下来。
第四次,依旧两代人:桂林和父亲,这是最后的诀别。因为在紧接着的第五次也是最后一次——大烟囱被炸了。
烟雾弥漫,熟悉的两处凸起瞬间倒下,陈桂林和那帮工友们远距离看着,谁都没有说话,用眼睛定格,是在告别,是在见证,也是在目送旧工业时代的离开。
就像剧中汪工说的:
“这两根大烟囱,在我看来,他们是某些人成长的记忆,也是某些人回家的坐标,但他们更像是两个被我遗忘的老朋友。我不知道是应该极力地挽留,还是应该默默地看着他们离去。突然有一种莫名的忧伤,似乎觉得自己有话要说,可又不知道说些什么。时光荏苒,社会变革,如今为了时代的发展进程要求他们离开,我们总还是要试着做点什么。如果我们成功,他将会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如果我们失败,他们也将成为一段美好的记忆。”
(二)女儿,你不知我爱
影片从一开始就引出父亲留女儿这条主线,但对于父女情的建构,温情互动却不多,而且互动的过程中又不只有温情那么简单,有不少小细节能看出两代人的隔阂。
有这样一幕:帘子中,女儿弹钢琴;帘子外,桂林看女儿弹,一个帘子似乎隔开了两代人。
我注意到一个有趣的地方,影片中,出现三次贝多芬。第一次,5.26女儿弹钢琴,斜对面是贝多芬雕塑,第二次,11'19,父女俩交谈时提到,第三次,34'08”,墙上出现贝多芬像。
贝多芬是谁?钢琴界中大佬,而且耳聋够坚持创作,也是苦难中成长的人。陈桂林没有耳聋但也处在时代转型、“争夺”女儿的苦难边缘。
人有隔代感,但艺术没有,精神没有。可惜女儿太小,应该想不了这么多。
女儿晚上偷弹培训班钢琴被发现,在与老师谈话时,桂林和女儿之间隔了一个柱子。

温情实在不多,一个明显的是弹木板钢琴的那段互动。桂林为女儿用木板做了一个没有声音的“钢琴”,父女俩同样的抱胸姿势,同样的站姿,一个靠门,一个靠墙。
随后,父女俩“四手联弹”,不过父亲坐,一心沉浸在“音乐”;女儿站斜对面,并没有很惊喜的样子,表情甚至是似信非信,很像在说:“我就不吭气,静静地看你演戏”。如果不考虑小演员本身的问题,这样看来,两人之间一直有段距离。
桂林坐在沙发上给女儿织衣服,同时指点弹钢琴的女儿,有意思的是,沙发后面背景墙上桂林山水甲天下的书法和图片。

按陈桂林说法:“我爸给我取桂林这个名字就是希望我能像桂林山水一样甲天下,”就能感知到不同时代下人情的共性:
一个是父亲对桂林的望子成龙之心,一个是桂林对女儿的望女成凤之心。
时代不同,但父辈们对子女的那份期望和爱都是一样的。
(三)向过去的自己告别
陈桂林有一句关键台词:先解放思想,再解放个人。
人的思想都受限于自己的认知。换句话说,我们的心理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不是时间有那么大本事,而是经历的人和事改变了我们原有的认知。
如果说为留女儿偷钢琴、造钢琴的想法是解放思想的开端和条件,那么后面夫妻的二次谈话则是解放思想的结果和表现。
陈桂林夫妻的第二次正式谈话,在同样的地点,背景依然是废旧工厂,可陈的心性却发生了明显的改变,所以他对妻子说,女儿你带着吧。
空间作为客观存在,它不会说不会思考,而人是万物之灵长,所有的情感和怀旧不过是人的自我解读。
陈桂林一直在改变,潜移默化的被改变。
影片的一条主线是留女儿,这也是陈桂林的初心,他偷钢琴、做钢琴都是为了让女儿留下来。
值得一提的是,临近故事结尾,钢琴做成功了,女儿和她妈妈一块儿过来,结尾没有明确说明女儿到底跟了谁,但是从女儿和妈妈一起过来,我们大概可以猜出:女儿选择了妈妈。
如果陈桂林的初心就这样走了,那么不妨再猜一下,陈桂林应该会坦然接受这个结局,否则他不会做出“先解放思想,再解放个人”的改变。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可是初心这个东西是个很虚幻的东西。为什么?
因为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我们很难明确感受到它的存在,而且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然杀出来一个不可与之对抗的拦路虎,除非有外界因素的参与。
陈桂林的外界因素就是那些工友们。
(四)时代抛弃一些问题,也留下一些价值
“岁月把无用的水分蒸发掉,把最原汁原味最精华的东西呈现出来。”
时代淘汰了不符合当下社会发展的大烟囱,淘汰了或正在淘汰一代人。但有些扎根于人们心里的价值观,它带不走。
制造钢琴,需要什么?人力、物力、财力。陈桂林开始寻找这些资源。陈桂林把他那帮老朋友们聚合起来,组建了一个造钢琴小分队,各司其职。这个小分队,源于做钢琴留女儿的梦想。
在感叹梦想的伟大与坚定定时,不能忽视那些在实现梦想的路上参杂的数不清的日常。
原因一是梦想与现实的较量,二是小分队里的每个人都有私事。他们有私人情感纠纷之事、有丧事、也有涉嫌违法之事。
但是更多的,我见识到了这个小分队里的一代人的价值观。
我看到了季哥的江湖义气。季哥是谁?他就属于当地有点势力、名气的扛把子。不过最后因为涉嫌私藏违禁品被逮捕了。
“石沙活没问题,我的活干完了。”这是季哥被带走之前的最后一句话,他自己都快自身难保了,还没忘记尽完自己的责任,因为身份摆在那儿,自己的大哥风范以及那份义气、责任感必须留住啊,面儿也不能丢啊。
我看到了集体主义下的冲劲儿和干劲儿。
开工前,八个人去唱歌来加油打气,他们握着拳头向前冲的合唱造型像是准备上战场的宣誓。

工作时,陈桂林朋友的女儿怀孕了,孩儿他爸不承认,8人集体出击找那男生,那种架势是典型的集体情感汇聚的结果。
正如陈桂林另一朋友说的:“没有敢想敢拼的精神,那不是我们工人干的事。”
当两个大烟囱倒下之后,有一段在废旧钢厂跳舞的场景令我印象深刻,工厂的腐旧模样与人类的新潮表演互相对比给观者带来不小冲击。
剧情不违合但视觉上显得略滑稽,那种在平凡之中追求情趣的沉浸式享受让观者多少有点五味杂陈。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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