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

作者: 几何惊梦 | 来源:发表于2020-03-12 11:59 被阅读0次

       

          小屋平时只独我一人。

          小屋很小,连同床、沙发、茶几、鞋架、书架、挂衣架等都是小小的,我喜欢世间所有小小的东西,甚至包括那小小的飞虫,它们会让人觉得安逸、踏实和悠然。正如在大海与潭水之间选择的话,我定会选翠绿清明的潭水,因为大海水天相接的辽远和响声震天的波涛往往令我怅惘和震悚,我承认我的胸怀不足以宽广到盛得下浩阔与广远的情怀。除此,小屋淡蓝色的墙纸和挂画,还有蓝色的床单和沙发布让我心底安宁。冬阳照进来铺了一床,懒洋洋地赖着不肯西移,于是阳光被染成了淡淡的蓝色,我莫名被同化了,静静地倚在阳光中,什么都不想,眯着眼睛,心绪也蓝盈盈。

          中年的门槛并不高,一不留神就一步跨入了。“四十不惑”?我觉得古人欺我。中年正是父母和孩子的世界中的砥柱石,中年正处于生命之河急速的漩涡中,中年还打算与时间再赛赛跑,这一切都岂能无惑?惑之无解时,常常躲开喧闹的人群,一个人躲在小屋寻求答案。翻开的佛经中佛陀正在讲放下执念,讲四大皆空,讲六道轮回……我自以为找到了解惑的法宝,渐渐地,心静如水,不起微澜,进而貌似看淡一切,实则消极悲观。直到有一天史铁生讲“昼信基督夜信佛”时才幡然醒悟,原来是我慧根太浅,并没解佛陀之真义,任何执着于某一种宗教理论来解生活中全部的惑都有失偏颇。未来的岁月还长,肩上的责任仍重,哪敢轻易放下一切,独守空灵。于是转念,仍旧好好热爱红尘中的每一天。

          小屋虽小,但所盛极多。夜晚人声散尽后,小小的台灯下一团橘黄的灯光中,萧红正在娓娓讲述马伯乐的故事,这位包揽了自私、软弱、幼稚、狡黠、虚伪、无能等人性各种缺点,每个人都能从他身上找到自己影子的男子极尽一系列滑稽的表演,看得开心时免不了要笑出声,小屋也受了感染似的,一屋子愉悦。《碧严录》中说,在敲打所有的门都无人应答的地方,正有无尽的风月与无穷的天地。楼道里空无人迹,窗外吹过的起自旷野的风呼呼作响,远离了市郊的半弯清辉似乎也比城市里多了清朗。在楼下躲避的流浪狗不知受了什么惊吓,突然叫了起来,声音清远,刺破了朦胧的夜色。正是无尽风月,无穷天地,无需要分享,自是乐在其中,独乐也是甚乐。

          其实,小屋最迷人是在冬季。雪花漫舞的时候,屋内暖烘烘的,站在窗边静静地欣赏雪舞之态实在可取。窗外可以望向很远,没有高楼可以阻挡,山野很快被雪色包裹,苍苍茫茫,一派肃穆。近处风挟裹着雪花肆意地翻飞,看久了竟觉得空中翻卷着泼泼洒洒的欢乐。我喜欢这种静谧,喜欢一看就是半日,心情清清爽爽的。

          屋子里大大小小的绿色完全不受雪天的影响,生机不减。饮水机上面的那盆绿萝枝叶肥大,花架上那盆的枝蔓已经快够到地面了,竹子又冒出一寸多的嫩黄,几个矿泉水瓶里插着的绿萝、吊兰、观音竹的幼枝正小巧地生长着,它们被安置在小书架的角角落落,与书互相熏陶。窗台上的那盆虎皮莲不惧雪天,甚是飞扬跋扈,已经多了好几个分枝。

          茶几上的一盆水培长寿花最低调,立冬不久,它就悄悄地从枝叶当中挤出米粒大的小花苞,毫不引人注目,不久第一朵粉嫩的花瓣绽放,那小花精致极了,从初绽时淡淡的黄慢慢变为水嫩嫩的粉,后来转为热烈烈的玫红。闲暇时喜欢盯着一簇簇开得正茂的小花看,心中有欢喜,有惊叹。单凭盆底一指厚的水的滋养,小花就这么前赴后继地开了一月有余,还在陆陆续续往上冒小花苞,而它的母体枝叶暗黄,伶仃瘦弱,但偏偏就在瘦弱的枝枝叶叶间却开满温柔而倔强的花朵,每一朵都将美绽放到极致,似乎不让只绽放一次的生命留下任何遗憾,其中的奥秘实在值得探究。

          记得读到刘禹锡的《陋室铭》中“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时曾神向往之,以为有如此一间“陋室”是人生之一大幸事。不料兜转之中,我却有了这么一间小屋,令我时常可以暂离车马喧嚣和尘世纷繁,守得心中一时的宁静和完整,这又是怎样的幸运啊?

          小屋于我实在是很奢侈的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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