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门口，已经站了30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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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门口，已经站了30分钟。

没有想立即进去，却也没有立即要走的样子。双手来回地揉搓着，仿佛要蹭出点什么东西似的。

正是月圆之夜，地上撒下了一片月光，门口的树影也随着晚风晃了晃。

堂内昏黄的灯下，两个老人坐在厅中，一边无声地吃着饭餐，一边看着不远处忽闪忽闪的电视屏幕。

透过门缝看去，桌上也就是两碗端起的粥，以及一盘单炒的青菜，还有一袋吃了大半的萝卜小菜斜靠在一边。

“肉又涨价了，偏偏菜还是那么难卖！过了八点，城管一来，那些买菜的人就都被赶到里面去了。想留都留不住。”

说这话的正是她的妈妈，正对电视屏幕。

夹起眼前的萝卜小菜，咬下一小口，就着粥喝下了一大口，灯下的大片银丝，一缕一缕的，更是晃眼得不行，她竟不忍直视。

记起儿时，就是在这个廊下，曾大言不惭地允诺，长大定要让父母过上吃香喝辣的生活，出门都是轿车来去，没事就出门旅游什么的。

那时爸妈笑得合不拢嘴，直夸她孝顺，坦言有那个孝心也不枉疼她一场。

但他们还是喜欢待在这个地方，哪儿都不去，靠着熟悉的环境，遇着熟悉的人，内心才会踏实。

确实也是如此，他们真的就在这待了一辈子，家前屋后都是他们种下的瓜果蔬菜，任何一个季节，都有新鲜的时令蔬菜，用袋子分装好，给她带回去。

每每总想说不带，却又不想逆了老人家的心意，她没法兑现儿时的诺言，至少得让父母觉得她需要他们。

“反正你的腿脚不好，卖不掉就早早回来，我多忙一天，够你累死累活两天！”说话的是正对大门的爸爸，穿着旧的发白的工作服，斜戴着印着旅行社的旅游帽，手端着碗大口大口喝粥！

妈妈放下碗筷，怒嗔着说：“还说我呢，那个谁半夜喊着腰疼的！”

爸爸听罢，嘿嘿地笑了起来。

屋外的她，听得忍不住泪目。

想要进去开口借钱的话，又硬生生堵在胸口，难受得厉害。害怕被发现，遂转身拐到院子外脚下。

2

分明记得，他们还风风火火上田间劳动的情形，爸爸拉着一车堆得高高的草把，弓着背，喊着号子，从田间到门口，一车接一车，不知疲倦。再一点点在院子脚下，将一个个草把交织绑在一起，像搭积木一样，慢慢摞起一个和房子一样高度的草堆。

烈日下，爸爸跪在人高的草堆上，手掌之间啐一口吐沫，来回揉搓，再挑起临近的稻草各一撮，双手爽利地来回拧着，再熟练地别在其中一个草把上。

她最爱在下面往上射草把，各种姿势，结果爸爸总能精准接到，似乎什么事情都难不到他一样。

阳光下，那个男人意气风发，汗流浃背，浑身有使不完的劲，那个身影，远远望去，真像一堵坚挺的墙，永远就在那里。

真的，老下去，就是这么一眨眼的事。

越想，她就越不敢进门提借钱的事。

这边丈夫做生意已经砸进去了两人多年的积蓄，就连结婚时买的房子也一并抵押出去了，但周转资金依旧是个缺口。

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这才想到回家和爸妈商量，看看能不能度过眼下的难关。

说到底，她何尝不知道，他们身边定是有一些的，可那也是他们晚年的安身之本啊！

他们就是老实本分的农民，就靠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在田里刨食，才将自己从小城镇考到外地上了大学，最后又为自己风风光光办了一场体面的婚礼，按说父母不欠她的了，底下就是安享自己的晚年。

一边是自己劳累了大半辈子的父母，一边是自己要携手走一生的丈夫，她哪头都想要顾及，却发现似乎都没有顾好。

漆黑的夜里，她一个人站在草堆旁，左右为难。天上繁星点点，虫鸣在四周此起彼伏地响起，南瓜花在夜色里静静开放。

3

“谁，是谁在草堆那！”声音短促，却还是听出了3米以外颤颤巍巍的害怕。

“妈妈，是我！”她赶紧探出头来，示意妈妈别害怕。

妈妈一脸不解地问道：“你咋在这里，不进屋啊！”

看着她欲言又止，似乎又像明白了一切，拉着她的手一起进了屋。

循声赶来的爸爸，见是她，也是长虚了一口气。

“吃了没，喝碗粥吧，身子也暖点！今天没高兴去买菜，我和你爸就随便对付了一口！”

拉着手的妈妈，感知到女儿双手的冰凉，赶紧支应着丈夫赶紧给女儿盛粥，见桌上实在也没有啥，只能随意搪塞了下。

坐好，爸爸就递来了冒着热气的籼子粥和筷子，热气一点点在她的眼前升腾，眼镜上也跟着雾气一片，连同着不争气的眼泪一起，模糊了起来。

“遇上难处了吧！快和我们说说，看看我们怎么能帮上忙！”

爸爸率先开了口，他知道这么多年，这个女儿的不容易，凡事都是报喜不报忧。

特别是高考的那一年，又碰上家里塌梁建房，正是两头用钱、举步维艰的时候，若不是女儿的执拗要上学，真的就会耽误她一辈子了。想到这，这个父亲满脸的愧疚。

虽然后来也成功办理了助学贷款，但小小的年纪就跟着一起，见证了丢下脸面向人借钱的寸步难行，还要勒紧裤腰带在学校里紧衣缩食，就连第一个手机也是女儿自己省吃俭用攒钱买下的.

这些女儿从未抱怨，但做父亲的，就是心疼啊，只怪自己没本事。

他见不得女儿的这样，儿时如此，现在亦是！那是他捧在手心里的肉肉啊！

于是，兀自走向里屋的卧室，在衣柜里的行李箱夹层里，掏出了那个用红纸包了几层的存折，走到女儿面前。

妈妈赶紧招呼着她，说道：

“闺女啊！知道你要强，也怕麻烦我们，但是最难的时候，请一定要记住，爸爸妈妈都在你的身后呢！这里不多，但也能让你们缓上一阵子了！”

本就眼泪鼻涕一把的她，更加泣不成声了。

她知道，再坚强如她，父母也都永远是守护她的那个人。

真心愿我们的父母都能平安健康，

不再为儿女而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