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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五年前七月的一个下午，我在酷暑的洗礼中已经傻站了半个多钟头，儿童医院门口人来人往，车流不息，几个在门口等活的“的哥”对我指指点点，估计是看不明白这汗流浃背的小伙玩的是什么“行为艺术”。
苦笑一下，自作孽不可活啊，今天是经家人介绍来相亲的，女方是儿童医院的护士，长相未知、身高未知。红娘很不负责地甩过来一个电话号码就云游四海去了，唯一良心发现的就是告诉我姑娘叫张馨鑫。
电话里红娘笑得贼奸诈，邀功似的跟我说：“怎么样，跟你有缘吧。”“嗯，是有缘，名字就比我多了一个馨字。”
跟张馨鑫通电话约定下午等她下班见个面，她让我晚点来，说下班没准。
“哪有让美女等候的道理！”我豪气地回答，“肯定让你一出门口就看到我。”她笑了笑说：“那好，我尽量早点交班。”
通电话的时候，我心跳加速，结果一激动光介绍自己的特征了，没问怎么把她认出来。现在只能悲催地站在这里苦等，在湍急的人流中做一块坚定地“望妻石”。
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虚脱的时候，有人从后面轻轻地拍我。
转身，一个清秀的妹子出现在我眼前，目测不低于167的身高，背着一只手，微卷的青丝齐肩，唇红齿白，小而尖的下巴，清澈的眸子里透出一丝歉意。
“不好意思，临时收了个患儿，下班晚了，你等了很久吧。
“没事，我也刚到一会儿。”我到现在依旧死鸭子嘴硬，不肯将“行为艺术”了一个钟头的事实公之于众，然而被汗水浸湿的衣衫却坚定不移地戳穿了主人善意的谎言，为了避免尴尬，我赶紧转移话题。
“你是从哪出来的啊？”我好奇地问道，要知道，为了保证让她一出门就能看到我，我没敢去买水，就这么眼巴巴地钉在大门口。
她笑着从背后拿出一杯冰镇可乐，柔声道：“估计你等了好久，怕你脱水，绕道从旁边快餐店买了饮料才过来。”
接过那杯“关心牌”的可乐，灌了一大口，爽！一股清凉透彻心扉，不仅驱散了夏日的燥热，也将心中那一丝在等待中滋生的怨念冲洗得一干二净。
坐在快餐店，终于可以好好打量这位不穿白衣的天使。端庄大气，笔直的坐姿透露出一份精明干练。
刚才在点餐的过程中她真切地让我感受到了什么是雷厉风行。三言两语敲定了餐单，配齐餐品后快步走到餐桌前，放下、坐下，动作简单，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的做作。
我好奇地问道：“你真是一名护士，而不是一名军人？”
她愣了一下，随即莞尔道：“工作忙，内容繁琐，不动作快点根本完不成任务。吃饭也这样，都是上班锻炼出来的，习惯成自然了。”
我轻笑着说：“工作行动利落是好事，但吃东西的时候别太快了，细嚼慢咽对身体好。”
她摇摇头说道：“我们吃饭的时间很紧，而且是轮流就餐制，如果吃得太慢，别的同事会饿肚子的。”
她的回答让我愣了一下，脑海里出现里一幅画面，她们奔走在病床之间，打针、输液、问询、记录，在快节奏的工作流程中，始终保持严谨、认真、耐心、细致的作风，不管多么繁忙，脸上始终挂着微笑，用无微不至的照料为患儿缓解病痛的袭扰。
然而在她们就餐的时候，本应获得缓解的身心依然不能放松，在短暂的休息时间里她们根本不可能细细体会美食的滋味，匆匆果腹之后继续投入繁忙的工作当中，只为让坚守岗位的姐妹不用忍饥受饿。
这是一个多么充满爱的集体啊，只是个中滋味只有她们自己知道。
想到这里，我有感动，也有心疼，便柔声地说道：“下班时间，就不要再拿工作的标准要求自己了，晚上请你吃大餐，一定要细细品尝，慢慢回味。”
她笑着点点头，说了声“好！”
接下来水到渠成，我们彼此介绍，相互了解，发现了不少的共同爱好与人生观点，交谈中笑声不断，气氛逐渐变得温馨欢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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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她接到了一个电话，听称谓像是医院姐妹打来的。我以为是小女生八卦，探听相亲进程，不禁低头轻笑。
突然感觉到气氛不对，变态头观询，看到她正眯着眼睛，皱着鼻子聆听对方的诉说，眉宇间山川耸立。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那孩子呢......没问题，算我一份......好，就这样，明天见面细说。”
她放下手机不再说话，只是低着头用勺子不停搅动早已冷掉的咖啡，汁液飞溅在手背上也不曾理会，气氛一下字阴沉下来。
“发生了什么事，能和我说说吗？”我递过去一张纸巾，轻声问道。
她抬起头，眼圈竟然已经红润，泪水漫过眼睑，随时有决堤的可能。
她接过纸巾，说了声谢谢，一边擦拭一边以略带哽咽的语调向我诉说了一个故事。
她们病房住着一名外省来的女婴，十个月大，患有唇腭裂。
小家伙特别听话可爱，每次输液打针的时候都不哭不闹，只是皱皱鼻子来表达被针刺的不满，然后就用那双乌黑透亮的眼睛不停地观察这个世界。
在她心情好的时候，偶尔还会奖赏为她忙碌的护士们一个纯真的笑脸，虽然她笑起来的样子并不好看。
所有护士都十分喜爱这个叫芊儿的小家伙。每天上班下班都会去她窗前打招呼，“芊儿你好”，“芊儿再见”的声音经常飘荡在病房的上空。
大家得知芊儿的家境不好，买不起婴儿用品，就自己掏腰包为芊儿买来奶粉、奶瓶、纸尿裤。
有时看芊儿爸爸吃得太差劲，也会在打饭的时候多打一份出来给他改善伙食。
大家不图回报，只是希望坚强的小芊儿能早日康复，快乐地生活下去。
不负重任的期望，芊儿的手术非常成功，只要再经过一段时间的恢复就可以出院了，大家由衷地位芊儿感到高兴。
然而从刚才的电话中得知，芊儿的爸爸怕承担高昂的医药费用，竟然丢下亲生女儿跑了，除了电话关机外，家庭地址等都是假的。
这让人感到意外与愤怒的同时，也深深为芊儿的不幸感到惋惜。
为芊儿捐款的行动已经开始了，大家都想帮助芊儿度过人生中第一道难关，可这难关的起因是这样的难以启齿，结果却又是如此的撕心裂肺。
张馨鑫侧着头，看着窗外车水马龙，泪眼模糊，攥着被泪水浸透的纸巾狠狠说道：“怎么会有这样狠心的父母，为了钱居然可以抛弃亲生骨肉，你们不要我们要，芊儿不会没人管，早晚有你们后悔的一天！只是苦了芊儿，多可怜的孩子啊！”
我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坐在她对面，默默地注视着那张被泪水妆点却依然精致的面孔，默默地呢喃着：“多么善良的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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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续的发展就简单了许多，医院报警立案，在确认找不到芊儿监护人后免除了全部治疗费用，并与保育员联系，由相关机构为芊儿寻找合适的养父母。而在此期间，芊儿继续由张馨鑫所在的病房照料，直至完全康复交由保育院收养。
张馨鑫更加忙碌了，因为芊儿没有监护人，她的生活起居都需要医护人员的照料，为此很多没成家的小护士都自觉地加班照顾芊儿。张馨鑫对芊儿的喜爱更甚，所以她加班的时间最长。
这直接导致了我俩见面时间的减少，而且每次见面，她都会滔滔不绝地跟我讲述芊儿的近况。比如芊儿重了多少，芊儿长高了多少，芊儿吃了多少，都成了经久不衰的话题。
有一回在她家楼下，看她手舞足蹈地给我演示芊儿是怎么玩球的，我就开玩笑地说：”这么喜欢小孩子啊，要不自己赶紧生一个吧？”她红着脸轻啐了一声，转身就跑上了楼。
后来我才知道，有一次张馨鑫抱芊儿，千儿居然往她怀里扎着要吃奶，吓得他差点把芊儿扔出去，为此被姐妹们调侃了许久。
在后来的一段时间，我也去医院看望过芊儿几次，看她学着扶床站立，看她学着迈步前进。
有一次和张馨鑫一起陪芊儿玩球，芊儿爬到球旁边，想扶着球站起来，可一次又一次地跌倒失败，委屈得哭了起来。
我想过去帮忙，张馨鑫拉住我，平静地说：“让她自己站起来，我们不能照顾她一辈子，甚至一个星期的时间都没有了。其实芊儿已经可以出院了，保育院也一再催促，可我们一直推脱还需要恢复观察，就是因为下周就是芊儿的生日了，我们想给她过第一个生日。孩子一岁了，我想要让她学着独立坚强，因为她没有人可以依靠......”
我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张馨鑫蹲下身，温柔地对芊儿说：“芊儿加油，你一定能自己站起来的。”
芊儿茫然地抬起头，依旧哭泣。而张馨鑫果真没有去扶哪怕一下，只是不断地安慰、鼓励。
终于，芊儿再一次试着站起来，双手扶球，背对着我们的小屁股一下一下地往前拱。屈膝弯腰，双臂用力，胸口不断上扬，摇晃中双腿逐渐直立。虽不稳，但坚定。
抱球，转身，稚嫩的双手吃力地将球递给始终微笑着为她加油鼓劲的张馨鑫，哭花的小脸上嘴角微翘，哭着笑。
张馨鑫捂着嘴，泪水滑落脸颊，一把将芊儿拥入怀中，笑着哭。
这一秒，动人的画面定格在我的心里，馨鑫的脸仍旧梨花带雨，却深深印在我的心田，成为我一生难忘的美丽面孔。
一周后，芊儿的生日。今天芊儿就要被送到保育院了，全体医护人员一起买了一个漂亮的大蛋糕，每人都给芊儿准备了一份礼物。
我带着相机来给他们合影留念，大家轮流抱着芊儿，说着她暂时听不懂但却饱含深情的祝福。
最后大家排成两排，张馨鑫抱着芊儿坐在中间，左右两边各执一束鲜花，整个画面内容饱满，颜色鲜艳。
在准备就绪马上开拍的时候，有人说：“芊儿一直盯着画看，可能挺喜欢的，给她拿一支吧。”众人附和，便抽出一支花朵放在她手里。
芊儿很高兴，不停地拨弄花瓣，爱不释手。大家相视一笑，气氛温馨。
突然，芊儿将花伸到张馨鑫面前，睁大眼睛，嘴巴微张，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响声，小脸憋得通红。
众人大惊，以为芊儿误食花瓣憋气，就要检查救治，蓦的，一个天籁般的声音传到所有人的耳朵里，“妈妈！”
芊儿喊出了她人生中的第一个词，声音细小却使全场寂静，张馨鑫看着芊儿吃力地维持着举花的姿势，看着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眸流露出的深切依恋，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地潸然泪下。
再一次，透过摄像机的镜头，我再一次看到了馨鑫涕泗滂沱的面孔。一样的善良和美丽另我久久不能错开目光，我想我以彻底被她征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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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后的今天，我也有了属于自己的孩子，孩子生得是那么的随妈妈，一样善良和美丽的面孔像极了天使。尤其当她面带泪痕时，总是不由得让我想起那深印在我脑海中一生难忘；想起那令我深爱无法自拔；想起那我见犹怜恨不能捧在手心里的完美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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