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說
今之學者必無師。學以致道，致君子，固師之所執也，茲大小庠惟知識、技能是務，惟西學、西教是崇，師不征聖，學不宗經，何能為師哉！曩者明王政教天下，自孝治，至於禮治，文治，非士大夫莫能任官政，掌教職，是以八元八愷，虞舜之元士也，賢良文學，漢武之薦材也，秀才、舉人、進士，列王之選舉也。進以佐國家，治黎元，退而施教化，厚風俗，援乎七政，化被九閭，影響所至，雖孤獨婦孺，亦悻悻然而欲有文矣。
今則不然，曰師者，不能化一二之生，曰學者不能為七略四庫之文，曰官員者不能藉乎三五之典。而謂技師、叫獸、老虎，直為天下笑，為外國輕。詩書禮儀之家，不再復存，君子之澤，當世而斬，熊子叢出，悍婦遍室。而舉國囂囂，唯以利逐，仁聲義風，忠跡節行，不復為士風民德。室家之索，邦國之患，自生民以來，未有如此之甚矣。嗚呼！天作孽尤可違，自作孽，不可活。雖欲效賈生痛哭流涕，孰能睹聞以生哀矜乎！
而以師自任者，或謂阿狗，或謂阿貓，微於下，薄於力，其存亡繼絕之志，足遺羞乎廟堂，奮進精勤之狀，未遑讓乎體制。不過一父一母，雜技旁業之所出，更有老弱病殘，壘債而側其間，接踵以自救而已矣。是聖人之化，醒者不欲離也，經籍之教，知者不欲棄也。雖非司職本分，亦以匹夫匹婦之責，而為政教之事，以重構乎孝乎，禮乎，文乎，士大夫乎？
夫物極必反，事至則還。百年斷隔，可謂至矣，一朝風起，可謂盛矣。必攻異端，熄邪說，下堅城堡壘矣。毀長城，咽苦果，桀紂而後秦隋；復禮樂，起衰溺，孔孟而後韓柳。斯文淪喪，道統不傳，惡怯乎為師？聞道乎一二，見賢乎寸尺，皆可矣。嗟乎！義無反顧，時矣。
興文教，授生徒，及於退之文，疾今世之無狀，感無能文之師，作《師說》以示範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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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煤者說
山西之野多出煤，蓋太行古來多植，地殼上下相傾，覆壓而成焉。國家貧窮久，或發電所需，或創匯所迫，遂遍地開採焉！庶乎縣縣有礦，鎮鎮有井。雖煙熏霧繞，地陷村落，礦難頻發，無停息矣！於是，鄉村之民，爭相赴焉，或攜妻帶子，或結鄰帶友，更有甚者，誘盲為豬，偽難以騙償。有電影曰《盲井》，得其實焉！
有梅氏者，蜀廣元人也，從其業十年矣。問之，個中細故，如數家珍，或戚而憐同事之亡，或惴而憂己处之境。曰：何不改從它業？曰：“余無文無技，年已長，無處收留，幸此高薪，可勞力而有所得矣。上有老，下有小，看病貴，上學難，而妻又帶疾，奈何？”
予無語，不知所答。半晌而喃喃曰：“汝不畏死乎？”
梅氏大戚，曰：“此朝思暮懼者也，縱無人害，亦不知何時有難矣，亦不知何時患病矣。若瓦斯、塌陷、透水，平常事也，每下井，如死別焉！雖然，亦勝吾諸鄉鄰遠矣。余今四十矣，余同齡去者五六人也，或濫交以亡身，或爭鬥以被害，或搶殺以伏辜，或愁苦以沉河，或醉酒而跳崖，至於漂泊異鄉，上下不繼，妻離子散者，又多於此數也。今賤內尚在，兒女平安，吾知足矣，雖有懼，由天命矣！”
予悲之，聞鄉村多有留婦淫亂者，竊問之。梅氏曰：“若不知，知又奈何？憤足以惹禍，忍或可維持，若余之齡，舍此奈何，或孑然终身矣！”
嗚呼！生民之困若是，甚於死之畏也。觀風者若知，當何如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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