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里土气的花

这些年，一直在学着跟花相处，更准确的说，是在抢救花的过程中，渐渐懂得了花的世界。

喜欢花，不会养。老婆也喜欢，会买。特别是过年，拉一后备箱和后车座，在楼下大呼小叫地让搬上去。我很怕这个，不是因为累，而是真心怕养不活。过年的确是喜庆了，家里顿时春意盎然，宾朋来访也是赞不绝口，一家人沉浸在幸福美满的感觉中。

转眼年过，如同上班的人一样，那些光鲜亮丽的佳丽也开始花容失色。牡丹凋零，红掌干枯，雏菊萎缩，郁金香也香消玉殒……

每到这时，家里都会掀起一场争论，关于花钱买一场繁华，留“一地鸡毛”的矛盾论。

不了了之。

但，会周而复始。不仅是我老婆，我也会。特别是遇上喜欢的，我战胜不了人性。当然，此“好色”非彼“好色”，对，是爱美之心。

但跟老婆喜欢花房温室中的名花不同，我喜欢野花。不是山野里生长的花，是喜欢从农村乡下买花。而且偏向茁壮的，肥厚的，泼辣的花。

每逢回老家，总喜欢一个人跑到村外，因为卖花的都在集市的最边缘。开个三轮车，一溜铺排开，后面马扎上坐个硬胡茬白头发的老头打着瞌睡。实际不用讨价还价，即使老人家“狡黠”地辩解金桔可以吃茉莉可以上茶坚持自己的开价，离我的心理价位还是低下去很多，我甚至知道他家在哪，那个破旧的院落和花满墙头。

那些花，跟城里流行的风格迥然不同。葡萄，刺梅，丹桂，无花果，野荆，金桔，珊瑚，也会有大片的茉莉，天天开，一串红之类的。体会是实用和好养活。而且，打眼上去，都是茁壮肥厚，花盆却寒酸简陋。

正中下怀。年年的花开花去，家里留下了诸多豪华的花盆，我买下这些壮壮的花去占据它，就算丫鬟填房吧。

我这个肮脏的想法和怪异的举动，一开始老婆很反对。她觉得那些花土气，或者扎人，而且很霸道，它们就那样肆无忌惮的生长开来，一点点挤占了阳台。而她那些娇娇柔柔的花儿却日渐憔悴。

可我觉得，出身虽然不同，但花是平等的。我甚至觉得，出身乡野，破瓦烂盆，日晒雨淋，寒来暑往，这样的环境成长出来的更应该给足尊重。

于是，我那些名花遗留下来的名盆，逐渐被“乡下人”占领了。

说来也怪，那些土里土气的花，自从各得其所以后，野蛮生长，那棵刺梅竟然四季开花，而且不得不隔段时间就得剪短枝条，要不她会把阳台门给封上！那棵葡萄，带回家没多久落叶了，心想可能不适应死掉了，就把他扔到露台上不管了。没想到春天一暖，他就发芽抽条的长起来。因为他是盆景，望着他展翅高飞的样子，我发愁是不是要给他搭个葡萄架？还有那种最普通常见的兰草，我把她种在一个优美的陶瓷花盆中，换了土。啊，她就那样优雅地长起来，抽出一节一节的新芽，一勾一弯，自成章法，我忽然理解了什么是兰花指，什么是昆曲，什么是香草美人，什么是高贵典雅。

如今，我老婆，我女儿，都不再反对我去种那些土里土气的花。

我想，花跟人一样，一小生长在暖房里，等到自己打拼生活就会很不适应，世界再不以我为中心。而我们也该给那些乡野的花儿更多的机会，我们的世界会因为他们更加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