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的乡愁》

《难忘的乡愁》

五十年前。公元一九六八年的年底。我随着"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号召，上山下乡去当了农民。那地方是湖北省宜都，宜昌，枝江三县交界之地。说上山，山不高。论下乡，乡不大。因为山小树林都少，说是丘陵都算不上，人说‘’山大无柴烧"，当地农户一年上头烧火做饭的柴料，都紧张的发愁。我们城镇的下乡知青，更是人见人愁。一愁粮食少，月月半就吃空了粮袋。每月生产队分给咱们烧火做饭的柴禾，就那么两百斤，还是茅草荆棘的杂柴。余下的日子没柴烧火做饭，哥们只能上山‘‘偷柴’’。那可是真偷啊。那年代的山丘都是生产队的，本来山上能砍的烧柴就少，我们就到临界的宜昌县去偷。别人偷柴，都夜晚去。咱们知青就大天白日去。看准了中午，山上的管山人回家吃饭去了，乘没有人管，我们就大胆的各自在茂密的杂草荆棘丛中乱砍一通。个把小时，能砍一百多斤柴禾。用千担（当地农具，扁担两头是铁套筒铁尖头的），绳子（长绳子一头有木勾子），用脚踩住柴禾，手绕勾绳捆好了后，用两头尖的扁担捅进柴捆的中间部位，再用两只手臂担上千担，两头使力一晃，再扛上肩，挑回知青大本营。可烧个八九十日。时间久了，终于让人觉察。在一次轮到我一个人去偷柴时，被人家活捉。管山的大爷一眼认出我是宜都下乡知青，左右为难。交给大队处理吧，人家城里知青确实不易。不交吧，又恐怕让干部知道了，说他失职，挨批评，还要扣工分。我问了老人家贵姓，老人家马上随口答一字：杨。我刚说了句：‘‘杨大爷’’，杨大爷用手挡住嘴，摆了摆手，示意我不要讲话。叫我站到一边去。他亲自挑起我偷的柴就往下山走，我跟随其后。到了山边下的一座土墙屋门前，杨大爷把柴放下后，去屋里搬把椅子出来放下，叫我：坐吧，等会儿你从我门前挑柴回去，没人管你了。他又从自家柴垛上拉下来两梱干枯的杂柴，并重新捆札好了，交给我说：‘‘上肩！快走吧’’，我不知所措。想到了许多感激的话，却哽咽在喉，没法说出来。心里涌出来的几个词叫：朴实，善良，同情，帮助。从那以后，我们再也不去偷柴烧。没有办法了，找生产队申请，在本队的山上去寻找可以砍的柴禾。

公元二零一六年八月，我去兰州旅游，必须到宜昌三峡机场乘机前往。当我从公交车上下来时，恍然觉得眼前的山好熟好熟，山上的树好熟好熟，可人呢，一个也不认识。这个地方就是我当年下乡的山丘之处。就是发生半个世纪前，偷柴禾故事的地方。忘不了那个活捉了我，又善意地给我柴禾，同情我们知青的贫下中农杨老头。也是让我终身难忘做小偷，被人放走的神奇的地方。

下乡三年后，我离开了那个山地。那地儿原来行政区划叫湖北省宜都县红花区团结公社向阳大队。当年去偷柴的交界处，叫宜昌县马宗岭大队。眼前，雄伟的宜昌三峡机场，占据了我下乡时向阳大队的整个山丘。五十年变迁，见证了中国的巨大变化。当我登上飞机，嘹望那一片山时，激动，感概，回忆，夹着泪水，心潮久久难于平复。            2018.12.25.日于宜都陆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