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平复不了情绪带出的哽咽,也顾不得丢人,用潮乎乎的眼睛看着小男孩带着颤音发问:“还有多远了?”
他抿着嘴指了指,说:“看见那个平安旅店了吗?”
我蠕动这脖子,努力看去,平安旅店的灯牌就横在20米远的距离。那是快到了,我缩回头,心刚要松弛一下,就又感受到女人衣服里发出潮乎乎的热气,就又绷紧了。
女人动了,衣领子里发出的潮气更冲了!扑面而来,让我温暖,也让我愧疚不安。小男孩拎起瘪下去的帆布包,背后的书包一甩一甩地跑到前面,他先一步钻进了旅店。
女人用头顶着旅店的门,歇了一会儿,直到小男孩空着手从通往地下室的楼梯里跑上来,又从里面把两扇门推开。里面是纵向8米多长的走廊,尽头是向上向下的楼梯。两侧胡乱摆放着不少东西,脏兮兮的石膏板隔出一间间小屋。听声音,有的房间里正播放着电视,有的房间里一群人正在打牌,或是吃吃喝喝。还有的房间电视放得很大声,其间还夹杂这女人的喘息。
女人扶着墙,沿着通向地下室的楼梯把我背下去。潮腐的墙壁上散发着浓重的霉味。我看着那只青白的手在也在上面一步一步的吃劲儿地走着。
地下室通廊更冷了,空气里混合着垃圾箱里才有的那股味道。小男孩掏出一把钥匙,在通廊尽头打开一道门,然后跑回女人身后,扶着我。
女人换了一只手托住我的屁股,沿着脏兮兮的墙,也沿着布满杂物的水泥地面,终于走到了门口,她没有停下,一步迈进房里,又一步就到了床前,她努力地试着,想把我轻手轻脚地放在唯一的一张床上,可做到一半就没了力气。
床板很硬,我四仰八叉地摔在上面,后背心都痛了。女人头发全散了,差不多遮住了整张脸。披头散发的,我只能通过动作去猜测那张脸马上就要虚脱的表情。她的双腿像突然折了似的,一屁股坐到地上,背靠着硬邦邦的床沿。她低着头长长呼出一口气。那一刻,彷佛全世界都跟着她做了一次深呼吸。
又过了一会,她没精打采地活过来,用一只手托起膝盖,然后又把手搭在上面,头微微抬起,肩膀一耸一耸的,还没有缓过劲来。
小男孩不知在哪搬来一把椅子,然后要扶起女人。她一摆手,顺势把一条胳膊摔在床沿上,弹出食指指向我,有声无力地说:“先把你爸摆放好。”
我靠在脏兮兮的也分不清是什么颜色的枕头上,脑后是冰冷泛着霉潮气息的墙壁。眼前是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地下室,几乎不用怎么调整视线,这里的一切,简单到一目了然。一张床,一把椅子,贴着床又靠着墙角罗放这三个大纸壳箱子。对面的门挨着一道墙,另一边是一个水缸,水缸上放着一个大菜板,菜板一边摆着小电饭煲,再边上是煤气灶,只有半张板子是用来切菜的。水缸一边是一个低矮的煤气罐。这些就是全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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