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阁里,老城主倚着铁窗,抬头望着初七半圆的明月,虽然只有半轮,但还是把内城照得清亮,像是都遮上了一层水膜,手往上一碰,便会似小石块跌入水中,往四周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原本安静祥和的意境被一股猝然入鼻的鱼腥味毁得彻底——让老城主眉头不得一皱:南泽人?!怎么会有南泽人?还是在这个时候?
他赶紧拄起拐杖往屋外急急走去,正巧碰上自己在城墙安排的暗哨:城南放进来一伙南泽人!
老城主心头一惊,二话不说就让士兵把他背起来往城南外城奔去!
城南外城守城的将领把他们带到城楼内的军营外边,让伙夫从库存里拿出些吃的发给“饥饿”的南泽人。
将领领着县官走到一个小房间里,拿上上好的枫城酒和饭菜,但那县官自从进了城后看起来似乎就有些惊慌,不时地看向窗外,像是害怕什么事情发生一样。
“县官大人!”那守城将领根本没有去注意县官脸上的变化,一心惦记着县官身上剩下的金子,满脸的假笑把眼睛鼻子都皱在一块,“方才是手下人处理得不当,让你们这又累又饿地在城外待了那么久,来来来,这可是上好的枫城酒,还请笑纳!”
嘴上这么说着,那贪婪放光的小眼睛死盯着县官方才拿出金子的袖袋,片刻都不曾放松,生怕眨眼间就会飞没影。
县官听得他讲话才从惶惶中回过神,连连点头,那副模样跟在城外完全不同。
守城将领见他还不拿出金子来,就有些沉不住气了,就用粗短的手指指了指县官的袖袋,呆了好一会的县官才恍然大悟似得起身,又拿出好几锭金子。将领欣喜若狂地上前一把从县官手里夺过金子,双手猛烈地颤抖着,止不住地狂笑着,又把金子放在面前仔细端详着,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眼中放出的光甚至比金子还要亮。
突然,他的笑像是卡在了喉咙里,脸上充满了恐惧,屋外传来隐约的骚动,他猛地转眼看向躲在角落里正瑟瑟发抖的县官,脑子里像是一声惊雷炸起——他拔出长剑转身打开房门正欲冲出去大喊,一把利刃直直从他满是肥肉的喉中穿过,鲜血溅了持剑人一脸,短剑一收,那肥肥的身体嘭地摔在地上,把门口染得通红——那持剑的正是之前的“哑巴”。
尸体圆睁的眼睛直直望着门外的惨状,手里还紧攥着那几锭金子,在清晰地月光下,照亮了金子上被鲜红的血半遮住的刻字——
秦。
一支点上火的箭破空而出,摇曳的身躯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靓丽的曲线,在这个宁静的深夜像一声惊天破雷,将这座千年的古城彻底从沉睡中唤醒。
城外,在月光之下,黑压压的一片如潮水般向城门涌来,城墙上的哨兵正准备要撞响警钟,喉咙却在一瞬间被利刃割破,血飙在那面古铜钟上,在月光下闪着妖艳的光。
城墙后的军营里,无数的汉军士兵在睡梦中被冲入的“南泽人”一刀割喉,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丢掉了命,一声都喊不出来;直到一名起来方便的汉兵回来正巧目睹了这一场杀戮,目眦欲裂,疯了一般地尖叫起来,惊醒了整个城南!——
“秦人来了,秦人杀进来了!秦······”吼声戛然而止。
一瞬间的寂静,空城一般的死寂。
而后,怒吼,喊杀声,刀剑拼砍声,士兵和女人混杂的哭叫声,火焰爆炸和房梁倒塌的声音。
整座古城已经被惊醒,噩梦已经成真!
在城主阁通往城南的大道上,已经挤满了被从梦中惊醒的人们,眼中除了惊慌,就是恐惧,仿佛末世已然来临——
正在背着老城主往城南赶的士兵已经是满头大汗,在听到那声大喊之后,蓦然停下了脚步,呆了一般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迈出下一步了。老城主艰难地从他背上趴下来,望着城南上那已亮过月光的大火,下巴不住地颤抖着,眼中的沮丧已经到了极致——他伸出手,指向那照亮半边夜空的大火,张了张干枯的嘴唇,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战争啊,真的来了呀!
在他心底,这句话不断地响起,像是在宣判着谁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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