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读到白居易的《勤政楼西老柳》:“半朽临风树,多情立马人。开元一株柳,长庆二年春”,其中“立马人”,使人联想到唐德宗的典故。
某年,唐德宗私下里登上兴庆宫的勤政务本楼。这里是玄宗最爱的办公楼,窗外可远眺东市。德宗向外看时,只见有一绿衣男子,骑驴戴帽,在楼下伫立良久,接着垂下头向东去了。德宗派人去寻他,后经万年县捕贼官李镕查访,得知此人乃是一名乐工:“某天宝教坊乐工也。上皇时,数登此。每来,鸱必集楼上,号随驾老鸱。某自罢居城外,更不复见。今群鸱盛集,又觉景象宛如昔时。心知圣人在上,悲喜且欲泣下。”
乐工所说的“上皇”,应是李隆基无误,由“天宝教坊乐工”可推,同他们感情最深的皇帝便是玄宗。
关于唐玄宗出行时有群鸟相随的记载另有一些,譬如《明皇杂录》:“至德中,明皇复幸华清宫,父老奉迎,壶浆塞路。时上春秋已高,常乘步辇。父老进曰:“前时上皇过此,常驰逐从禽,今何不为?”可知玄宗的确与鸟感情颇深。
还是唐玄宗,还是在兴庆宫里——
某年的五月五日,唐玄宗率一众妃子前往兴庆宫避暑,在水池边饮酒作乐,喝醉了,便昏沉沉地入寝。
后来有一些宫女趴到栏杆上,争先恐后地观望池中的一对鸂鶒。鸂鶒是一种水鸟,俗称“紫鸳鸯”,但体型比鸳鸯要大。古时有一种“乱点鸂鶒成鸳鸯”的说法,认为人们一向说起水中出双入对的游禽,都是指鸂鶒,后来才演变成鸳鸯。至于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变化,大概是因为鸂鶒二字不如“鸳鸯”朗朗上口。
唐玄宗见状,说了一句“尔等爱水中鸂鶒,争如我被底鸳鸯。”是时,他正拥着杨玉环在一旁休憩。玄宗说这话,不无秀恩爱的意味,但大庭广众之下,也未免失之放浪。
后来钱谦益与柳如是夫妇也曾引用过这一典故。某年,钱牧斋到黄山旅行,期间泡温泉时,写了一些诗给柳如是,其中有一首写道:
山比骊山汤比香,承恩并浴少鸳鸯。
阿瞒果是风流主,妃子应居第一汤。
毫无疑问,引用的便是唐杨二人共浴华清池的故事,并借此表达了与柳如是共浴的想法。柳如是收到诗后,竟毫不示弱,回了一句诗道:“浴罢汤泉粉汗香,还看被底浴鸳鸯”,自然便是引用了上文所述的典故了。
夫妻调情,放荡些倒无甚所谓,只当做风流事看看便可。
柳宗元曾有一篇文章,写荐福寺的鸟。说有一只鹘,在长安城荐福寺的佛塔——大概是小雁塔罢——上穴居了很久,寺里的僧人常常喂食这只鸟,久而久之便熟络起来。僧人同柳宗元讲,冬天的晚上,这只鹘常常抓了一只体型比它小得多、一只爪可以掌握的小鸟来,左右交替“暖掌”。等到天明,它便携着这只小鸟飞上佛塔的顶端,放飞并凝视它远去的方向,然后反向飞去捕食。“苟东矣,则是日也不东逐;南北西亦然。”
“凡食类之饥,唯旦为甚,今忍而释之,以有报也,是不亦卓然有立者乎?”
另长安香积寺里,现有许多壁画可供观览,其中两幅提到了大雁殉情的故事。但故事并非发生在长安,譬如其中一则家喻户晓的“雁丘”,便是在山西一带。
原样抄录来罢——
“元裕之赴试并州,道逢捕雁者,获一雁杀之。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因葬之,号曰‘雁邱’。”
“王一槐司铎铜陵时,言有民舍除夜燎烟,祓除不祥。一雄雁触烟而下。家人以为不祥也,烹之。明晨,又一雁飞鸣绕檐,数日亦堕而死。”
再引用柳子厚文章里的一句作结罢:“呜呼!孰谓爪吻毛翮之物而不为仁义器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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