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浅商商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抽烟的？
当我发现，却原来周围所有的人都知道了！
她的一生和田，和土联系在一起。岁月的冗长，也让她和羸弱摩肩接踵，与疾病不期而遇，甚至在不为人知的夜晚，我也曾暗自害怕的想象着她与死神会面的场景......却从来没有想过她会和“烟”有任何交集。不是低矮土著屋顶那熏黑了烟囱而飘然远去的柴烟；不是新年里燃了火焰的爆竹飘出来的硝烟，而是，那12只插在小纸盒里的；一点火星过后，透着尼古丁的味道的；会熏黄指甲和牙齿，会让人上瘾而最终导致肺癌，会害命的，香烟！
脑袋恍恍惚惚的看着她因为上了年纪而自然微颤着的手不熟练的点着火苗，另一只“沟壑众横”不熟练的夹着，干瘪的嘴不熟练的叼着，不熟练的吞吐着.......可是一连串不熟练的动作却在告诉我：这绝对，不是第一次！
我有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问她什么时候开始的？
早就会抽了，一个人烦的时候就抽，上次都吃完一条了，是好东西。
话直白无藻，而我无言以对.........
她有四个儿子，漫长的人生已经过了大半，儿子们也早已各自成家，她是母亲，是奶奶，刚刚在年前做了太奶奶。可是此刻，她却在悠久岁月里已经颓烂的屋墙而围成的阴潮的土屋子内，就着蒙灰的白炽灯而发出的黄晕的光，燃着一只最低廉的纸烟，不熟练的抿着。（如果我不在，她就是一个人。）她精打细算的过着日子，养着土鸡却将鸡蛋拿到商店变卖，却在我不曾察觉的时候买了一条烟，我不好奇她什么时候对烟这么上瘾的不惜重金，也不再纠结烟会损害她的健康，此刻让我心酸的是她上瘾的原因！
只是因为......一个人！
而我是在她已经抽完了一条之后才知道的！在这儿之前，她又抽多少！
她说烟好！哪里好？
纸盒上清楚的标着吸烟有害健康；我一生中过去的20年所学的知识告诉我吸烟有害健康；身边无数的因为吸烟而导致病痛顽疾的事例告诉我吸烟有害健康！可是此刻，我却没有办法告诉她。她是土生土长的乡下人，认识“一二三”，却不认识“四”，年迈而显出生命的羸弱，甚至连寂寞的感觉都没有办法清楚的表达，她也不懂得香烟中是因为添加了可以纾解沉抑而使得精神放松的东西才会让她觉得这东西好，她只知道她一个人，而这东西让她觉得好！
她一边欢喜的拾掇着东西，一边笑呵呵“你回来我就不抽了。”暗暗的将燃了一半的烟卷灭掉重新放回去，我知道她舍不得扔掉，只是不知道她是舍不得买烟的钱，舍不得花钱的烟？或许都是，又或许她知道我还是会走，她还是会抽.......
可是，每当我隔着电话在另一头对她说“还有一个月我就可以放假回家了！”；“离放假只有两个星期了！”；“我回家就去看你！”.......她笑着应着的时候，是不是在抽着那剩下的半截烟？
那双从来都闲不住的手掌，白天会在田地来劳作着，也开始会在静夜里一个人夹着最低廉的烟卷，吞云吐雾。家里没有人会支持，即使是抽了十几年已经戒不掉烟的---她的四个儿子；即使是她一直疼爱的早已熟练掌握这一技能的孙子，他们不假令色的一边从鼻孔中吐出尼古丁的气息，一边嫌她。
茶后饭余，便又开始了，而她在一旁忙着收拾刚刚放下的碗筷，静默的听着，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我傻傻的站在那里，看着他们在烟雾中吐息着，那股味道刺进鼻息，好呛！好酸！
我想她终究是寂寞的，她抽烟是因为一个人，而今，即使一大群子孙再侧，她依旧是一个人。
我以为我是懂她的，可是即使我懂了，我也没有办法，什么也说不出口，我不可能一直陪着她，所说的最贴心的话也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还有多久我就可以回去看她，我成了唯一可以缓解她寂寞的人，可是，我能做得也只是让她等。
等的时候，她还是一个人。
余下的日子里依旧没有人可以一直陪着她，没有人会在那个落后的小村子陪着一个年迈的老人只为了让她不抽烟，只为了她不寂寞........漫长的黑夜，她总要找一个方式来纾解，没有香烟，还有酒; 没有酒，总有其他.......
我不经意的在想，如果有个人陪着她，她是不是就不会抽了！可是这终究是无解的。
每个人都情有可原，所以没有人错了，所以每个人都错了。
在她生命一天天失去的时候陪伴她的是无尽的寂寞和香烟！因为香烟，她寂寞的日子会更难捱，于是愈发难捱的日子里，她需要更多的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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