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倾盆大雨下了半夜, 隆隆的雷声让人发抖 ,然而远处的未央宫,歌舞升平 ,歌姬舞女的笑声遮掩了这原本很大的雷声。
我站在回廊上,望着未央宫的方向 心中却生出几丝悲凉 ……
如今正是初秋时节 ,宫门外的台阶上上已经长满了青苔 ,却无人打扫, 自古但见新人笑, 哪闻旧人哭 ,想想当初,长门宫也是这样歌舞升平 。人来人往 ,如今却真真正正的成为了一个冷宫了。
刘彻那个曾经的少年,不知从何时起 早就没有了对我的宠溺 反而是憎恶 ,他厉声对我喊道: “子夫是柔弱之人,你如此如何配做中宫至尊,皇后之位 ,看你简直就是个市井毒妇,哪里像皇后的样子。”
他愤怒的指着我 ,却有意无意的护着他怀里正哭着的卫子夫 。
虽然我生气我恼恨 可是我也知道 卫子夫也算是个美人 ,她的美自然与我不同 ,她有一种江南女子柔顺, 又或者这不一样的风骨吧 。
我知她是平阳公主府的歌姬,无论如何 ,如今她是是刘彻心上的人了 。
我母亲馆陶公主 ,曾经告诉我 。帝王无情, 你必然要知道 进得宫中要保住权势地位才是最要紧的 。
别的事情 母亲自然会为你打算 ,这刘彻出身卑微 ,可他是真心待你。 尽管母亲有几份不愿意 ,可是那王美人到底是个好摆弄的 。
母亲的话言犹在耳 ,可是我却明白 ,嫁给他并不是为了权势尊荣 。
那年入宫,外祖母窦太后请安 ,也是天上下着雨 ,花园里,我看见了太子刘忠河 跟在太子身后的他 。
太子刘荣也算是个美男子,母亲也有意让我嫁给刘荣为妃 ,她说我生来尊贵, 必然要配天下最好的男儿 。
刘总在前面走着 宫女太监们亦步亦趋的跟着 ,在太监的身后,才跟着刘彻 。
那个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是谁 ,只知道他的母亲是王美人 ,母亲曾经说 王美人绝代佳人,如今看见刘彻 可见一斑 。
明明都是一父所生的皇子 而刘彻却半分没有男子气度, 这帝王之家的男子这般窝囊 ,实在令人可惜 。
但是想想他出身卑微, 自然比不得太子刘荣 ,也就不愿说什么 。
我从外祖母的宫里出来, 就看见他们两兄弟站在远处,像是去给窦太后请安的。
我偷偷的躲在母亲身后 看着他们兄弟两个人进到了外祖母的屋子里 ,外祖母似乎并不怎么高兴 ,也没有说什么 ,端的是太后的架势 ,早就没有了刚刚的和蔼可亲 。
我想多说什么话,母亲却制止告诉宫里不可多说 。
回来的马车上 我问起刘彻 。母亲只是笑笑 然后道:“阿娇,你前程远大着呢,可不要为了一个美人的儿子当误了前程 。”
其实我不懂什么, 只是静地听着,想着母亲说的未必全对 ,但是也不敢反驳 ,低着头玩儿自己手上的荷包。
但是这是外祖母窦太后赏的 ,虽然说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太后的东西自然比起别人的更加尊贵。
我再一次进宫见到刘彻已经是冬天。那天下了好大的雪 ,我折了红梅花 跟着宫女在御花园的梅花树跳舞 。
尽管母亲对我百般娇宠 可是,其书画经史子集我从不曾落下 ,母亲经常说我是尊贵的命 配的是天下最好的男儿 自然不能够让别人笑话了去 。
如今 看着未央宫的歌舞升,平 我又想到了那一日。
那一日 。在雪地里 他怯怯地问我 :“你叫什么名字?你跳的比我母亲还好。 ”
我心中有些气愤,我堂堂公主之女 竟然只是比一个小小的美人儿 ,想一想王美人能歌善舞,倾城绝色 。他自然拿了最好的话比我。
我收起怒气 ,脸上露出几分笑意, 将手上的梅花给他, 然后笑着说了一句:“ 我叫阿娇 。”
也许是平日被刘荣的威势吓坏了 。说话的时候声音也很低, 但是还是说了一句:“”人比花娇,真是好名字 。”
从小到大 ,听过太多太多的赞扬 我从未往心里去 ,只是对他报以温柔的笑意 然后便离开了 。
后来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知道母亲跟当今皇后发生了争吵, 太子刘荣也受到牵连, 这一系列的变化让我很不适应, 然而我却做了胶东王的正妃 。
洞房花烛 他笑着对我说:“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这深宫之中 我不知道该信谁 ,但是我会珍你怜你爱你。 ”
有很长一段时日 ,我经常在梅花树下跳舞, 一身红衣 ,他持一柄长剑 ,或是一杆银枪在梅花树下舞的熠熠生辉 。
我原以为那是我最幸福的日子 ,而我的幸福不过几年而已 。
后来他当了皇帝 ,有了很多很多的妃子,对我不算是当初那份宠爱 但是相敬如宾,都说帝后恩爱一时被传为佳话 。
但我却明白 他已经不是当年的胶东王,也不是当年的少年王刘彻了。
我成了协理六宫的皇后,凤袍加身受着众人朝拜。
只有我想回到那里和年少时相知相许的简单时刻 。
但是,我知道回不去了 。从我嫁给他那一天开始就注定回不去了 。
公主之女 ,自然金尊玉贵,我不仅仅爱冬日的红梅,还爱海棠,以及艳丽的牡丹和和芍药 。
我总觉得 做人原本就应该明艳鲜亮 ,我终究没有什么不值得见人的。 所以袒露于人前的便是真正的我 。
成亲的第二日, 他送了我一只赤金的海棠步摇 ,说最爱这样明艳红妆的我 。
一直认为他是是爱这样的 我得知道位置附近呢我才明白 原来君王的爱是可以改变的 。
比起我的张扬明艳 ,卫子夫则内敛温柔 ,最爱鲜艳的颜色 爱盛开的牡丹 她却最喜欢清雅的玉兰 ,和盛夏的芙蓉 。
我曾经亲口听耳听到刘彻说起最爱卫子夫的清雅素净 ,如同月宫仙子一般不食人间烟火 。
可悲可笑, 那我又是什么呢 ?我知道我不好,也不应该偷听他们的谈话 。可是我终究忍不住 ,我虽然知道帝王向来就要三宫六院。 我不能阻止 ,也不知道该如何 ?
可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深情的看着一个人 ,他那份深情就如同新婚时对我的样子。
我疯狂的嫉妒卫子夫,那个出身地位 容貌才学都不及我的女子, 居然成为了他的新宠。
然而我却明白 ,身为皇后,除了生气 除了流泪什么也做不了 。
她被封为夫人,过来请安,我虽没宠 爱,但是毕竟有皇后之名。
她站在下首, 依旧是那样肃静 天然的样子 。我时常想 如果 我们两个这样尴尬的身份 我是不是会喜欢上这样素净天然的女子呢 ?
她眼眸中有着出入宫廷的懵懂温柔 但是我明白。 能够成为公主歌技 又让平阳公主亲自举荐的人自然不凡 。
我没说什么,默默接受她的请安 ,然后让她回去了 。
那天闲暇无事 我便去御花园 走走 ,没有想到卫子夫迎面而来 她凸起的肚子彰显着她如今的荣耀 ,我不好说什么 只是笑着让她安心养胎 没有想到 ,她恭顺的行礼,却不小心拉住我的手。 我挣扎,她却突然松开了自己的手, 人也倒了下去 。
这一幕被匆匆赶来的刘彻看在眼里 ,宫人们嘴里都说是皇后推了卫夫人 ,
卫子夫梨花带雨的窝在在刘彻的怀里,哭着为我求情,却也说自己如何命苦。
“皇后 ,你可有半分争辩 ?” 他没有叫我阿娇 。他许久都没有叫过我名字, 而是皇后这个人人都可以叫的称谓 。
我没有为自己辩解 ,没做过 就是没做过 。被枕边的人辜负, 已然寒心了,上次的人偶事件, 我苦苦哀求又有何用 , 我沉默不语,扭头便走 。
以为他会想清楚明白, 知道我与他的少情深,自然是不屑做这种事情的 ,然而没有等来他的道歉。 也没有等来他的解释 却只是等来了一道圣旨 ,皇后无德,迫害嫔妃禁足长门宫,不得外出 。
然而这段日子,卫子夫却成为了皇上的新宠 ,她笼络朝臣, 甚至让她年少的弟弟去征战匈奴 。正合着刘彻的心思 ,如同此刻的歌舞升平 ,必然是为了卫青而设 。
“皇后风凉了 ,我们进去吧 !”嬷嬷的话让我回头看了看 ,我知道什么也不必说了 ,是笑着道去寝室满先生来 我有话说 。
司马相如文采斐然 ,这一点我是知道的,半月之前 我求他给我写了一篇赋 ,把我百般愁肠 万种情愫都倾注于此,却明白根本换不回刘彻的心 !渐渐的地,我倦了 ,我知道 争也好, 不争也好。 一个没有心的夫君要他有何用 。
“娘娘,上次人偶事情让您受累这样的冤枉, 如今陛下虽然不再追究,那也不能坐以待毙呀 。
娘娘, 别的事情暂且不提, 只是您这身子 还是应该转告陛下 早点拿个主意才是 。”
嬷嬷的话本是好心, 我摇摇头 ,并不说什么。 却也明白 ,自己早就已经油尽灯枯 。
要真的有来世,自己倒是愿意生长在平常人家做一个寻常女子,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烦恼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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