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船

作者: 一尘May | 来源:发表于2020-03-18 19:13 被阅读0次

    纸船

    一尘

    三个月,子君像囚犯一样把自己圈在屋子里。武汉的天有晴有雨,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道几乎没人。起初那些天,还能听到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后来,这声音就寻常了,不再刺耳;再后来,救护车不再鸣笛了,因为不需要让其他车辆为它让路,路上根本就没有车了。

    每天早晨,阳光斜射在对面楼邻居家的凉台上,他们的窗台上摆着五盆花,都枯死了,只留下残根枯叶,迎接每天依旧临照的阳光。

    刚开始的日子里,自己宅在家里。

    她翻看从前的照片。她和赵越在一起的照片很多。分手后,她再也没看过。让爱和痛交织在一起的过去都过去吧,不去碰那片伤心的云彩,就不会落伤心的雨。他们笑得那么开心,子君觉得仿佛看的是别人。黄鹤楼满是乌云,照片中的他们望着不同方向,表情冷漠,疏离就从那天开始。那种痛又隐隐浮现出来,子君关上照片文件夹,走到凉台上。 

    正对面邻居的凉台只有30米远。晚上经常能看见男主人出来吸烟。子君总在开灯前拉上窗帘,对方也会在差不多的时间拉上窗帘,免得彼此尴尬。

    封城的第三天,邻居家晚上没拉窗帘。饭桌旁围坐着爷爷、奶奶、爸爸和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

    妈妈一定是工作去了,子君最常见的就是年轻的女主人——女孩的妈妈,她经常出来抖落脚垫,晾衣服,清扫阳台。 也许妈妈是医务工作者吧? 无聊的子君关上厅里的灯,看着他们一家吃晚饭。妈妈不在家,家里就没人拉窗帘。

    年轻女子给家庭的温暖总是体现在细微之处,例如拉窗帘,子君想着微笑了。

    又过了七天,对面邻居家忽然传来悲怆的哭声。奶奶和小女孩一起放声恸哭。妈妈遇到了不幸?!

    子君的心缩得紧紧的。每天疫情恶化、不断刷新的确诊和死亡人数,令她恐惧,焦虑不安。听到奶奶和女孩的哭声,子君锥心般地痛,再也忍不住热泪……

    午夜两点,爸爸依然站在阳台上一根接一根地吸烟。冬夜瑟索寒冷,也许可以减轻悲痛对他的压迫。他终于忍不住,双手捂着脸,呜呜地哭起来……

    子君打开屏幕,感染的人数还在剧增。

    第二天,子君看到小女孩在凉台的围墙上放了两个熊猫,一大一小。女孩嘴里喃喃低语。后来,女孩把小熊猫放在大熊猫身边。“宝宝不哭,宝宝不哭!”女孩喃喃地说,眼泪却流下来。原来,那是熊猫妈妈和熊猫宝宝! 

    “长亭外,古道边,烽火碧连天。”子君轻声哼起来。女孩抬起头,用含泪的双眼看着她。子君向女孩摆手。女孩转身跑进屋子,一会儿她拿出一张大纸,上面写着:“我的妈妈没有了。”女孩泪流满面,子君轻轻地点点头,满是泪光。“我爱你!”子君用手指做一个心型,放在胸口。指指自己,又指指女孩。女孩点点头,不停地抹眼泪……  

    晚上,子君找出墨笔和报纸,写上“我叫子君”。第二天,小女孩出现在凉台上,向子君的凉台上张望。子君赶快出来,把写好的字举起来。小女孩跑回屋里,一会儿,她也举起一张纸,上面写着:“子君阿姨,您好!我叫芊芊。”小女孩的毛笔字写得很端正。 

    每天,芊芊都和子君“对话”。芊芊成了子君每天最惦记的人。

    芊芊把一个个怀消息写在纸上:奶奶病了,爷爷病了,奶奶没有了,爷爷也没有了,爸爸病了……

    子君每次都用手势告诉芊芊:我爱你!

    等封城结束,她第一个要看的人就是芊芊。  

    子君无法相信爸爸和芊芊都染上了病毒,直到她读了报上的消息,XX小区一家五口染新冠去世。

    赵越所在的金银潭医院是重灾区,他怎么样了?子君不再犹豫,在屏幕上写出:赵越,你好吗?

    六月初,带着创伤的记忆的武汉恢复了正常。可武汉人从未象此刻这样憋足一股劲,要把它建设得更加美丽。 

    子君站在百步亭前。赵越抱着一大束鲜花,从远处朝着她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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