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人间 第十六章 拼搏

刺猬人间 第十六章 拼搏

1.

　　冬天的离去，并没有带走昨日的紧张，与彷徨。初三的日子，一如磐石般，磨砺与耐力坚稳并存。

　　这两天，晓言总不禁然地忆起过往。回想起小学时光，大家都争先恐后地，把一边手举得直直的，满心期待能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而现在，对于漂浮在枯燥题海中的我们，老师只能用记名加分制的方法，以促励学生们多多举手了。

　　在晓言迄今为止的读书生涯，最无忧尽情的该是六年级时候。那时她的成绩名列前茅，她的笑容可以随时绽放。任性，甚至还有些刁蛮的尖嗓音，可以随心地吓唬同学，欺负同学，跟男生女生都混闹得欢乐。

　　她还会想起，能按时听着响钟声入眠的每个黑夜，那一声又一声，从商业城稳稳传来，沉缓而幸福。任时光如何褪逝，它的声响犹新在耳。

        还有初一时怪趣的后桌。他说，他视名利如粪土，当看着晓言手中的114，而自己的分数只有92时……

　　2008年3月12日，植树节                                若失去的总会被怀念，那失去的它们，该会有多幸福。可禁不住往复念想的他们，却是难受极了。或许因此，人们才更会想植树，种下那新绿的芽苗，和不再复得的欲念，满心去享受它渐渐成长，一路只朝自己走来的旅程。在最终的念想里，我也可以是先离开的。终于，换作你来念我了。

        听谢老师讲解题目，实是一种知识升华的享受。晓言的数学虽然并不理想，92分为及格线，她则经常88，89地尾挨着无法靠近。她那容易陷入枯燥麻木的思绪，总能被鼓满士气的谢老师，一手牵住，用掷地有声的音喉，敏捷清晰的思路，及一步一技巧的教法，把晓言和众同学，带入进数学的天地中。每每课堂结束，从佳境中初醒，晓言都会不由地感觉到，全身被灌满了力量，对数学，又重新有了激昂的信心。

　　这天，从谢老师家中做完习题出来，已是谧春的夜幕。晓言和一名同班男孩等着公交。这名男孩，同样羞于表达的个性，同样地成绩临界，内心亦相似地孤茫单薄。

　　其实撕开每位中考学子的内心，怕都是相差无几的。都是从沉溺题海中探出头来，大口大口喘息之后，又再把头沉入的应试机器人。人们说的自由乐放与健康，尤其难能可贵。

　　男孩买了两根冰棍，递给晓言一根。

　　“还是呵冷气的初春，就吃冰棍？”

　　男孩静静地浅笑，“夏天还那么远，等不及了。”

　　“中考不远了。”晓言自言自语道。

　　一位拎着肩包的阿姨走过，眼神奇怪地瞅着他们。这么晚了不回家，还在一起悠哉地吃冰棍，看也不是什么正经学生。

　　阿姨。我们是好学生，尽管我们成绩平平……

　　2008年3月15日                                                一模出成绩，凄惨依旧。对不起老师，对不起未来。                                                我的将来，该如何是好？                            我怎么越来越笨了，我悲哀的化学啊……

        “政治老师总对我们说，你们（11）班无论作业情况，还是上课表现，都比我们班好得多。”晓言对粒怡说。

　　“是吗？”辛粒怡不可置信，“可是政治老师，却又常在我们班里说，你们（9）班有多好，有多乖欸。”

　　此刻，大家都明白了，老师们用来激励学生的一些小秘密……

        2008年3月27日                                              天，告诉我，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化学？

        每天都疲惧，一晚机械的浅眠醒来后，昨日的艰难与辛酸，仍然刻骨乍新。

　　晓言复习的间刻，突然被一阵响亮的鸟鸣声惊引。清脆嘹亮，呼朋引伴的鸟鸣声，在窗外的春光和树叶之中，飞来遁去。它们在自己的世界里畅翔。自由，足够的幸福，光听那轻快的声音，女孩便会晓了。原来大自然依旧一直在身边，并不仅仅存在于早晨的广播闹铃里。可在初三的日子里，已习惯了匆促的我们，可曾留意到过几次呢？

　　2008年4月10日                                                二模两天的时间，恍然又结束了，麻木中作有隐隐的痛。

　　2008年4月12日                                                二模出成绩。世界依然入骨，刺心的冷。我总是像一位被动的旁观者，无论多么想走进去。

        中考越来越逼近，望望全班孩子沧疲乏神的脸色，谢老师心疼地再三慰勉：“初三，休息很重要，真的很重要。大家一定要休息好，否则，拼不过中考……”

　　晓言曾经在语文的阅读题上，读到过一句：“有时候我们的生活，简单得只需要一把椅子，供心灵坐坐。”

　　对于把生活几乎献给中考的初三学子们，这句话，莫名有着深切的亲临感，和慰藉力。晓言是多么地渴望，能有那么寂静的一片角落，摆放着一张同样孤独无言的木椅子，就等着晓言走近，倚靠它。沉重的眼皮终于契合安稳地合上，久违，深度的休息。晓言放任着自己的躯体与精神，任它往下地坠落。

2.

　　2008年4月20日                                                今天体育中考，却下雨了，下着暴雨，打响雷。                                                        教室电源也断了。我们的副班，英语老师赶来教室，陪着我们。

        春天总是雷雨繁盛的。之前没少顶着不小的细雨仍然练跑，同学们都在担心，该不会等雨变小了些，还让我们冒着雨天进行考试吧？有这种可能的存在，挑战便越来越大了……

　　待考寂寥的时间里，同学们紧张得看不下去书本。趴着休憩，心跳也没能平整下来。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因此，心里更寥燥得慌。

　　谢老师进来了。他陪大家说话，故事和段子一个接一个，又是一场精彩的口才秀。大家真就在谢老师潜移默化地安抚下，心渐渐地舒展开来。

        我们在谢老师面前，多数时候就是柔软的孩子，受累时好哄，犯错时愿挨。这推磨漫漫的一年里，无论风雨阳光，谢老师都总会站立在大家目及之处，给予前进的力量。

　　体育中考，因暴雨延迟到了两天之后。

　　两天后的体育中考，天空散着刺眼的太阳光。大家为鼓励士气，都穿上了正红色的班服，上面印着“那年summer，我们在一起。”

　　同学们你来我往，在彼此的班服上写着留言。

　　“晓言，我们都不特别，但我们，是唯一。”――班酱。

　　“面对，一定要面对，不要放弃，不要逃避。”――谢国明。

　　“我们在南中见。”――季海译。

　　一分钟的仰卧起坐很惊险，监考员在旁一边检查着考生动作的规范性，一边喊着计数。如若动作不规范，计数便会停留在原地。在晓言做的过程中，被接连地停了三次“32”,最终成绩是66个。

      “很不错！”谢老师很难得发现晓言身上的狠拼劲儿。在平常，她多是茫麻强笑的表情。

　　对于仰卧起坐的成绩，晓言并没有太大的波澜，是预料之中的。而使她心头愈渐发紧的，是接下来的200米测试――

　　她因紧张而大口呼吸着，慢慢推着自己走向那起跑点，钉鞋底下，空荡无感。

        她必须要在起跑之前，让自己的心冷静下来。她必须要轻松起来，她这样想着。

　　在自己站立的这一刻，这一条跑道上，是属于她的天地。晓言渐渐把呼吸变轻，望着200米终点的人群，老师们，考完的同学，和待考的同学们，她不想笑，也终于不必勉强挤笑。她正正地望着那远处，而他们，也朝这边注望着。

        晓言的状态，逐渐轻松起来。心想这样真好，不想笑便不必笑，要多严肃，就多严肃。也不必再担心会不会吓到别人，不必再顾虑任何人的感受与想法。

　　谢老师曾说过：“在考场上的你们，就是王。其余人等，是为了服务你们，而存在的。”

　　想到这，又一阵热流涌上眼眶，女孩再次感受到幸福。她把泪点抹掉，状态越来越见好。

　　当枪声响，女孩抛却了所有顾虑，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犹如是一个陌生，却能主宰的自己，在懦弱自我的面前，步步跨越而过……

　　“33.1秒。”

　　在吃力的喘息之中，女孩咳嗽不停。她感到欣喜，天旋地转。

　　人们嘴说是不能体会。原来艰辛的拼搏之后，自豪感真的会满腔而溢。

　　晚上，晓言合眼便匀息入眠了。她做了一个身临其境的梦。

        梦见多年以后回去，爷爷家的小院子旁，出现了一座硕大无边的葡萄苗种植场。它就坐落在不远处，仿佛把整个小院，都拓展而延伸开来。场顶边上，是用坚实透气的蓬纱掩盖着。场棚里面，满是新绿清澈的葡萄藤萝，藤蔓密集而蜿蜒，生命的气息，庞大而妙曼……

　　紧接着，晓言走出场棚，看见头顶的天空竟在一瞬息间，变幻成了一抹深蓝的夜幕。

　　一颗银亮的流星，缓缓划过夜色。逐渐地，愈来愈多。银白烁亮的流星，并没有稍纵即逝，而是飞速划到自己的位置，从此，便逗留在了浩瀚无声的夜空之中。犹如排练舞蹈一般，一颗颗，有节奏有规律地移旋。它们仿佛在用舞蹈，代替歌声……

　　再后来，广播铃声就响了。美梦结束，新的一天，战斗又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