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住的小院儿坐北朝南,四四方方。院子的左面和后面错落地长着一些很高大的树,树的那边便是田野。
小院的正前方是一条长长的土路胡同,小胡同的右边长着一溜儿瓷碗口粗的榆树,大概有六棵,数胡同口的那棵最粗壮。儿时的我,一个人用双臂环着,刚好能抱住它。
不知道这棵树长在那里,听走了我们多少故事。
那时候,一年四季,除了刮风下雨天和严寒的冬夜,胡同口附近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天一黑,大家便举着饭碗,端着菜盆,会聚在这里。来了,就随便找片地儿坐下,或是找面墙靠着。蹲着,吃着,说着,讲一些在我听来是来自“天南地北”“海角天涯”的趣事。现在想想,那时候的人们怎么有那么多的话要聊,有那么多的趣事可讲呢?
我最喜欢依偎在奶奶的怀里,听他们讲那些逸闻趣事。我奶奶也不怎么说话,我们俩就静静地坐着听,一直听到月明星稀、听到人群里哈欠声连连……记不得多少个夜晚,待人群散去,腿脚不便的奶奶便一手拄着一把方木凳儿(当拐杖),一手牵着我,穿过那条黑黑的胡同,回家。
走在胡同里,奶奶有时候会说话,但每一次她刚张口,我便紧紧地抓着她的手,很紧张很小声地说:“嘘!别说话,我害怕。”
奶奶笑:“怕啥?就咱俩。”
我说:“我怕黑,怕躲在那些树后面的鬼。”
奶奶哈哈笑,便不再讲话了,紧紧牵着我的手。回家。
后来,奶奶给我买了一个白铁皮手电筒。黑黑的胡同里从此便有了一束小小的光,一直照到我们的小院。
但是走在胡同里,我和奶奶仍然谁也不讲话,一直走进院子里。很多次,刚进家门,我都要说:“哎呀,憋死我了!好了,赶紧说话吧。”奶奶看着我,乐得笑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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