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河卒

作者: 爱笑_82a5 | 来源:发表于2019-12-14 13:14 被阅读0次

                                  一

      雪寒,犬吠…… 

      秦卿在白皑皑的雪山中踉跄奔逃,刺骨的山风割在身上,他却不觉丝毫寒冷。

       “快点……呼……再快点……呼呼……”口中呼出热腾腾的白气,嘴里有一种铁锈的味道,双腿像是灌了铅一般。但他不敢有丝毫停留,每当气闷时就抓两把雪胡乱地塞在嘴里。

       “过河,过了河,就能甩开猎犬的追踪了。”想到这里,他连滚带爬的向山脚的河流跑去。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身后此起彼伏的犬吠就像是催命的厉鬼用尖锐的指甲摩擦着他的脊背。

       “人在那,快追!要是不能带回他的尸体,我们一个都活不了,快追!”一名下级军官指着秦卿的方位吼道。

      听了这声音,秦卿边跑边回头匆匆瞥了一眼。山顶已经陆陆续续出现不少士兵,早被松开绳索的猎犬已追至山腰。

      秦卿手脚并用地向前方翻滚去,头盔晃荡两下掉在地上,头发披散出来。

      终于,秦卿靠近了那条河,湍急的流水似千军万马咆哮,声如雷震。他站在河流旁边的陡崖上看着奔腾的河流,不禁迟疑了。自幼秦卿就极怕水,他的水性极差,这一条河纵然是极通水性的人恐怕也不敢轻易犯险。跳下去,必定九死一生。

      再次回头,那数条猎犬已经离他不过十多步了。秦卿哪敢再做迟疑,只得纵身一跃,从三四丈高的陡崖上跳下去。

       冷!深入骨髓的冷!

       他被湍急的流水冲的天旋地转,向下游漂去。

                                  二

       不知过了多久,秦卿感觉恢复了些意识,头脑昏昏沉沉的,浑身无力。

      他感觉无比的温暖,没有军营里寒风呼啸的声音,不必再蜷缩着身子。这种感觉秦卿不记得多久没有感受过了。

       突然,秦卿双眼一瞪,彻底掌控自己的身体。

       入眼是一根木头横梁,他起身环顾四周,除了一张木桌外再无它物。显然,他在一间木屋里,木屋的窗户用一片破布堵着,光线透过罅缝照进屋里,屋内昏暗且潮湿。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一名女子端着热水走了进来。女子虽然面黄肌瘦,模样却小巧玲珑,穿着粗布麻衣,头发用一根木簪挽住。

      女子看到秦卿坐起身来,先是吃了一惊,随后便走到老旧的木桌旁,将热水盆放在木桌上。

      “你既然醒了,过两日就自行离开吧,兵荒马乱的年头,我也没有多少食物。”女子说着,从木盆里捞出脸帕拧干,将蒸腾着热气的脸帕递给秦卿。

      “能活下来本就万幸,在下不敢多加叨扰。”

        “那自然最好。”

        “在下秦卿,还不知道姑娘叫什么名字呢。”

       “胡柳。”

        回应毕,女子转身走出去,不一会儿,她端着一些食物进来,双颊因为寒风的侵袭变得通红。

        “家里没有多少食物了,后天你陪我去青城买些食物吧。”

      秦卿点头应下。

        “胡柳姑娘,可否看到过在下的佩刀?”

        “未曾见到,我在江边发现你时,你就只有那一身盔甲了。”胡柳将食物放在桌子上,又收回秦卿手中的脸帕,在水里搓了两下,拧干搭起来。

       “那姑娘可否知道如今战事如何了?”

        “不知,不过以前只见得像你这样的逃卒躲进青城,近几日也有将军领着些伤残的人马入驻青城。”

      胡柳看了一眼秦卿,不再管他。秦卿坐在床上发怔,双眼木纳的看着前方。

        ……

       夜色朦胧,约么三百士卒皆腰佩刀,手持劲弩。士兵黑盔黑甲,在夜色的掩映下,像是幽灵一般摸近敌军营帐。

       “兄弟们,将军有令,谁要是能刺杀掉敌方大将,必有重赏。”百夫长压着声音道。

      秦卿和众人一起向前爬去,柔软的雪随着众人的爬行发出嘎嘎嘣嘣的声音。单薄的军服抵不住严寒,每个人都被冻的浑身发麻,胃里痉挛。此次他们要偷袭的是驻扎在儿代江边山地上的军营 ,约么三千人在此驻防。

       待到敌营在弩箭射程范围内时,一众士兵纷纷架起劲弩。

        “放箭!”百夫长下令道。

      箭支撕裂空气向敌军军帐中飞射,那些正酣睡的士兵顿时乱了阵脚,四处寻找敌军偷袭的方位。

       “冲!”百夫长首先站起身来,将腰间的长刀抽出来,三指宽的刀面在月光的映照下寒光乍现。

       这些士兵都是从军中精挑细选的好手,三百多人左冲右突,向敌方军帐中心推进。

      今夜不成功便成仁,若是能够杀掉敌军将领,加官进爵不成问题。

      一时间,喊杀声、逃命声、痛呼声交织一片,火光、月光、刀光交相辉映。铮亮的长刀轻易地穿透敌人的身体,滚烫的血液喷涌出来,染红了洁白的雪。三百多勇士向前推进的速度丝毫没有慢下来。

      因为是奇袭,这三百多人很快距主将营不过数十步,守卫在主将身边的士卒匆忙结阵迎敌。

      很快,那些将领也反应了过来,迅速组织起军队发起反击。刀与盾的碰撞,血与火的交融,杀戮是这洁白雪地上的主旋律。不断有黑甲士兵被长枪洞穿,仅剩的百余名黑甲士陷入重重包围中。

      秦卿手起刀落,砍下一颗人头。趁乱,他抢下敌方一匹战马,驾着战马硬是撞出一条路来,身后那些黑甲士兵被长枪捅成了马蜂窝。

      这匹马被射了数箭,并没有跑多远就倒在了地上,秦卿一路奔逃终于在跳河后获救。

      三百人如同飞蛾扑火一般冲向敌军,活下来的却只有一人。想到此处,秦卿的双眼的模糊了。不过有一件事,他至始至终都没有有明白——这三百人送死的意义何在?

      “胡柳姑娘,我晕迷这几天可有什么大事发生?”

       “大事么?有的,我朝军队烧毁了敌军屯在新月的粮草,之后便放弃了平城,将兵力集中在了青城。”

      这下全明白了,敌军有两个地方屯粮颇多,一处位于新月,一处位于儿代。两地都驻扎着几个的人数众多的大营防备,极难攻下。他们被命令去进攻儿代的军营之一,只是为了给敌军传递一个虚假信号,实则大军真正的目标是新月。

      可悲!可悲!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弃子。

                                三

               

      青城是边塞的一座大城,城内多南来北往的商贩。战争年头,这些商贾更是挤破脑袋往青城里钻。

      秦卿随着胡柳在从城东转到城西,将各个商贩的米价对比了个遍,然而各个米店的价格都协商一致了。他们只得随便在一家米店里买了些米,由秦卿扛着。

       “烽火连天整个秋,霜寒凛冽仍不休。豺狼虎豹终饱腹,孤魂新鬼无人留。”街上突然传来一声吆喝。

      秦卿寻着声望去,却是一个跣脚的叫花子。他拿出别在腰上的酒葫芦呷了一口,又接着吆喝道:“嘿!愁!”

      说是叫花子,他又穿着一身油腻的道袍,冰天雪地的也不觉得冷,坐在米店的门口行乞。

      这时候,一队士兵走了过来喝道:“将军有令,所有米店的米一律充公。违令者,斩!”

       “军爷,军爷,使不得,使不得啊!若是米店的米充公,那些平民百姓吃什么啊!”米店的老板冲出来哭丧着脸道。

      “哼!军粮都不够了,我管他吃什么!留着米让你们卖给敌军吗?”

      “这叫我怎么活哟!”

      米店的老板瘫坐在地上,面如死灰。

      “你这叫花子,在这门口鬼吼什么,滚滚滚。”他一骨碌爬起来狠踹那叫花子,边踹便哭。

       那叫花子也不反抗,任由米店老板狠踹。

      “快走!我们赶紧走。”胡柳拽了拽秦卿的衣袖,低着头就要离开。

      “慢着!你们买的米太多了,每个人买的米必须限量,其余的都必须上交。”那名军官冷着脸,看向秦卿,其余市民纷纷看向这里。

      “军爷,天寒地冻的,除了买米,难有其他路子,还是行个好吧。”

      “老子上战场打仗的时候,怎么没有人对老子行个好?”那名军官啐了一口唾沫,接着命令道:“给我把米抢过来。”

      几个士兵顿时围了上来,长枪对着秦卿和胡柳两人。

      秦卿扛着米,冷眼看着这些身如枯槁的士兵,微微一扶身子摇晃的胡柳。

      一名士兵冲过来,长枪横扫,吓得胡柳抱头惊呼。秦卿将将肩上的米顺势滑到胸前,挡下这一击,右腿飞踹,将那名士兵踢飞了出去。

      几名士兵看到这一幕,面露狠厉。枪如棍使,从四面攻向秦卿。秦卿双眼散发着狼一般的凶光,一面护着胡柳,一面回击。

      伸手挡下一记横扫,单手一抓一带,便抢过一杆长枪。

      丢下米袋,秦卿双手握着长枪挥舞,空中留下一道道残影。长枪打在身体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顷刻间,这几名士兵就被撂倒在地,一个个“哎呦”  个不停。

      “你逃不了的,等着兄弟们来抓你吧!”其中一人痛呼间狠狠地说道。

      “我是黑甲营的士兵,你们可抓不了我。”说着,秦卿将胸前袒露开来,那里有一个虎状的烙印……

                                  四

       青城一间大殿里,所有将军列位站立,唯有一尨眉皓发的老将坐在主位上。

       “敌军一半军粮被烧毁,我们已经占据了优势。诸位可有什么良策一举大破敌军,结束这场战争啊?”老将虽老,精神却依然很旺盛。

      “将军,若是能有一支奇军在两军交战之际杀了坐阵敌军的王子,敌军必定军心大乱,便能一鼓作气大破敌军。”

       “奇军易有,可谁人能率领这支军队呢?”老将目光如电,扫视着这些将领。

       殿下一阵沉默,无人感应。

       一名士兵轻轻进来,对着老将耳语了一番,老将顿时面露喜色。

      “我派黑甲营迷惑敌人,没想到有一悍卒还活着回来了,以他之武力可率奇军。你们即刻从营里挑选一些好手组建一支两千人的虎军来。”

                                五

      却说秦卿随着胡柳到了木屋,第二日一早便看见几个下级军官登门。

       “大人,吾等恭迎大人回营。”那几个军官见了秦卿就拜。

      “这是为何?在下不过一黑甲营普通士卒。”秦卿纳罕,不知这些士兵所为何故。

      “大人骁勇善战,已被将军任命为前锋,率领两千甲兵。”那士兵答道。

      秦卿将几人迎进木屋,招待了水喝。

      一番问询,那人私下里告知秦卿。将军让他率两千甲兵趁乱杀了敌军王子,还提醒他这是个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

      秦卿思虑良久后应下,准备即刻回营,那几名士卒大喜。

      这时,躲在厨房的胡柳走了进来。

      “现在就走?”

      “是的,姑娘,军令难违,自然要回去的。”

       “也罢,既然要走,你的刀也是该还你了。”胡柳说着,从箱子底下摸出一柄长刀递交到他的手中。

      秦卿收了刀别在腰间,本就冷漠的气质在佩了军刀后更显凌厉。

      “姑娘,在下本一过了河的卒子,从一开始便被抛弃了,我唯有在接受安排时杀出那一缕生机。姑娘也是如此,即使被生活所弃,万万不可自弃。”

      “过了河的卒子未必没有退路。”

       “姑娘,天下之人都无法逃避命运的安排,只能找寻那一线渺小的希望。”

      胡柳轻轻点了点头,将秦卿送至门口,目送他翻身上马离开。

      马蹄翻飞,在雪地上留下几行蹄印,一位身材瘦削的女子在寒风中孤立,雪花飘零在她的头发上,化为晶莹的水珠……

                                六

      天空下着鹅毛大雪,远山裹了一层银装,枯树在风雪中摆动不已。

      一只猎鹰从高空俯视着雪地。

      王旗在大雪中猎猎飞扬,天地在这狂暴的风雪中都变得模糊了,山头的战鼓擂得响彻天地,汹涌的寒风灌入每一个战士的喉咙中。

      双方士兵冲撞在一起,两军僵持不下,都难以打破敌方阵型。

      突然,一支千人甲兵如同一柄利剑插入敌方阵型中,将敌方阵型撕开一道口子。

      为首者身穿狮面黑甲,披一黑色披风,手持长刀如入无人之境。他招式大开大合,将多如蚂蚁的敌军砍得血肉横飞。

      洁白的雪落在血染的盔甲上变成血色,温热的刀化了无数飞舞的雪。

      封侯拜将非我愿,十里春风扶柳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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