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啊杰终究没有走出那魔障,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二零一七年的元月初七,当大家还沉浸在浓浓的过年气氛中,突如其来的噩耗让啊杰这个家庭笼罩在悲哀之中。消息慢慢在村里的人口中得到证实,啊杰是在村子后面的小山服药自杀的。
是隔壁村的老农民发现的,据说发现的时候阿杰已经说不出话,口吐血沫,留着眼泪。他爸爸后来告诉我们,阿杰在走之前的一个月里,每天都会去叫他来吃饭,也很少出去外面,常呆在家里。
那时候,大家也都没有发现啊杰的反常。阿杰不再发朋友圈了,也不再在群里跟大家聊天,整整一个来月,我们这几个好友也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或许我们习惯了他安静地存在并不会在人群中激起波澜。
殡葬安排在阿杰走后的第五天,啊杰妈妈打电话来,说“啊杰朋友不多,就我们几个,可以的的话就来送送他。”按照习俗,像阿杰这样没结婚就走的人,以前是只能卷个草席,安静地去找个地方埋了。可阿杰父母坚持要给他办简单的葬礼仪式,那天我们四个好友加上他的十来个家里人,在殡仪馆送走了他。
整个早上都是阴沉的天,我没看到他最后一面,只是记得他被穿着很漂亮很漂亮的衣服,被两个嘴里念着经文的人抬进去棺材,旁边铺满了纸钱。
一年很快就要过去了,没想到阿杰已经离开了这么久。我也只是偶尔想起了他,高中之后,他因高三那场病把脑子给烧坏了,没去参加高考,留在了家里。这一留就是四年,他的朋友慢慢变少了。他也常跟我们抱怨说要来大城市工作,他羡慕大家可以在大城市精彩的生活。我们都知道他想活得有意义,打小他就是个很努力的人,只是高考的时候老天跟他开了个玩笑。
还记得那会我们读大学放假回家,去阿杰家问他病治疗的怎么样的时候,他爸爸总是敷衍着说已经没事,吃药就好。后来见到阿杰,他因吃很多激素药,真个脸都变胖了。以前帅气的啊杰不见了,自那以后,他就总是呆呆的了,不再嬉皮笑脸了。只是后来治疗慢慢好转,他的脸也瘦了些,他才开始有笑容。后来我们几个学业紧张了,一年也就见到啊杰两三次。我最后一次跟他见面是国庆节,我回家,他请我去吃了肠粉。那天他话也不多,只记得他好像说要准备年后再找工作。
我们终究把他给忘了。在家那几年,他也曾尝试在家里的药店帮忙,觉得没意思做不下了;开过淘宝店,经验不足失败了;说要来大城市找工作,大家也没能给他什么建议······
后来据朋友说,阿杰走的前一个月曾说想结婚。
2
八月十一,再过几天就该是家里人团圆的中秋节了。望着天空像是被咬了一口的月亮,纯下楼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几瓶啤酒和一条口香糖,买单的时候老板还笑着说下次再来。
走出便利店,纯的手机亮了起来。
“中秋回家吗?要是外面生意不好做就回来跟我一起吧。”纯的爸爸发来了微信。
“还好,中秋就不回去了,等过年吧。”纯想了好久,屏幕那端显示好长会“对方正在输入···”
纯回到了出租屋,打开门,一阵黑暗袭来。窗紧闭着,玻璃上贴满了报纸。地上零零散散掉落着几张报纸,似乎是贴得不牢固,也似乎是报纸不忍心这月色被挡在窗外,极力让月色穿进这黑暗的屋子。房子的角落放着一个煤炭炉,上面堆放着几块黑黑的煤炭。炉子跟煤炭是前几天网上淘宝买的。
接近午夜,外面的月色更加明亮了,将这大地照得白茫茫一片。八月的苏州,秋意比往年来得更早,凉凉的秋风从窗户的缝隙钻了进来。纯喝完了第二瓶啤酒,用手机给好友的微信群发去“最后一次跟大家喝酒了”,还附上一张照几瓶酒的照片。
纯缓缓走到煤炭炉前,拾起地上的报纸,跟煤炭放一起点燃。报纸迅速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将整个房子在通红之后,就剩下煤炭的那一点红色了。看着那一点红色火焰,纯的内心反而温暖了一点。
纯在回想着二十年来,他始终过得不快乐。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就不再怎么跟朋友聊天了。初中后,纯就选择留在小镇上工作,每天故意让自己工作到很晚。一方面是他想为家里多赚点钱,另一方面,他不愿再见到以前的朋友。他很怕见到朋友,他很怕面对自己的内心世界。纯在挣扎着,他需要别人的帮助,可身边却是一次又一次爸爸生意的失败,而他却无能为力。
眼前的红色火焰开始变得模糊了,忽明忽暗中,纯曾想过要过去熄灭那火焰。可他意识已经开始混乱了,满脑子是爸爸妈妈,还有还在读书的两个弟弟。他打开手机的通讯录,找到了联系人爸爸,当他要按下通话键的那一刻,手机滑落床下,画面停留在爸爸的通讯名片上了。
“爸爸”这两个字也在忽明忽暗的眼睛里慢慢模糊了,一滴泪水滴在了屏幕上,屏幕永远暗了。
纯走后,他爸爸把自己关在房子里两个星期。当我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又瘦又黑,满脸憔悴的他回到了自己的废品站工作了。纯的妈妈当心他爸,也搬过来一起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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