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最喜欢吃的年夜饭是妈妈做的元宝肉,母亲把五花肉先上色,放入葱姜蒜炒香,然后再加水炖得软软的,在八成熟的时候,将煮好的鸡蛋剥掉皮放入红烧肉里慢慢炖,直到鸡蛋的颜色和红烧肉完全融为一体。
我从小不爱吃肥肉,尤其不爱吃炒菜中的肥肉,上幼儿园的时候,被老师批过好几次,不得不强行咽下,有点心理阴影了,但是母亲做的红烧肉,完全没有油腻感,只觉得吃到嘴幸福感爆棚,人生别无他求。
尤其是那元宝蛋,简直不要太香,每次,我都会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品,仿佛要从里面品出人生的意义。
因为家里孩子多,每个人只能得到一颗鸡蛋,那时的鸡蛋超级纯正,比现在的有机鸡蛋香很多倍,因此,除夕夜的红烧肉和元宝蛋荣登第一美食的宝座,成为记忆中的经典菜品,其他美味根本无法与之媲美。
另一道菜是妈妈做的红烧带鱼,冬天的带鱼身宽体胖,有的带鱼竟然有一寸半那么肥硕,肚子里还藏着千军万马的小鱼子,那些鱼子和带鱼一起红烧,吃起来很有嚼头。
妈妈做鱼的时候,表情庄重,仿佛在完成一项重要使命,她把料都备好后,就开始煎带鱼了,煎到微黄时,将我爸的二锅头倒入一小勺,接着撒入白糖,再喷醋,随着刺啦一声,我妈猛地将锅盖盖上,一股子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香味顺着厨房留到走廊,左邻右舍都知道,妈妈在做红烧带鱼了,邻家孩子们的口水也涌了上来。
母亲还有一道绝活,烙羊肉馅饼,羊肉是军区分的福利,父亲留出最好的部位过年用,那时没有冰箱,每家都在窗外搭一块木板,将纸箱里的羊肉包裹严实,冻到天然的大冰箱里。
羊肉馅是父亲一刀刀切出来的,我的任务是剥大葱,至少要剥五到六根,妈妈切葱时永远热泪盈眶,她含泪的模样很有仪式感,以至于我现在切洋葱时,一流泪就会想起母亲切大葱的样子。
拌馅时,父亲只放一点香油和少许五香粉,主要依靠羊肉天然的香味,羊肉和大葱天然默契,它俩拌在一起,吃的时候会满嘴留香,烫掉一层皮也在所不惜。
我们会在碗里放一点醋,吃馅饼的时候,那醋会冻出一层羊油,馅饼再放入时,羊油立刻化开,继续饕餮。
我妈通常会把蜂窝煤炉子搬进屋里,我们围坐在旁,一边烙一边吃,有一年吃完馅饼,一家人都感觉头痛,腿软,原来是二氧化碳发飙了,吓得我妈赶紧开窗通风,让救命的风穿堂而过,顾不得外面寒风刺骨。
自从流行戴口罩,我已经有四个春节没回国了,这不,除夕下午,肚子里的馋虫开始大闹天宫,我只好学着母亲的样子,硬着头皮做了以上三样,我的表情庄重,配料细心,切葱,切肉,红烧带鱼,元宝肉,但是,无论我怎样努力,也没做出当年妈妈的味道。
哎,妈妈的绝活好菜,看来要在我这里失传了,你说我惭愧不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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