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之行归来,想它的特点总难找出合适的词语,山不险,一路走来只是山间一条不宽不窄的小道,少见悬崖峭壁万丈深渊;山不峻,四平八稳体态大方,不是连绵不绝,亦非怪石嶙峋;山不奇,面貌朴素简单,中天门一眼望去就看到了极近山顶的南天门和通向它的路,不用留存什么探幽的好奇;也谈不上伟,海拨1600米在名山之中只能算个中等身材体量。所有这些都不能掩盖泰山之名望:五岳之首,五岳独尊、帝王封禅地。为何?只因泰山为神,不是泰山为东方之山,可见中国第一刻日出,亦不是泰山有“东岳泰山神”,主问人间生死病老、旦夕祸福。想想两年所学,所有的意识都源于现实与实践,这泰山之“神”名也盖不能外吧。其所推崇倍至的“神”应是实实在在的存在,平平静静的伫立,安安稳稳的显现,以不变之变让人体会回味遐想,以致多了那么多感慨,那么多神奇和那么多的礼数,真可是文化的根源和发端。
泰山之神在其路上。泰山之路就在那里,不遮掩不粉饰,少有苍松翠柏点缀,罕见断崖立壁添彩,从岱庙一路至山门、一路至山顶直直而去,一路的酣畅淋漓,一路的痛快逍遥。“神”绝不是遥不可及虚无缥缈的神密,而应是或能看见、或能听到、或能感知的存在,也绝不是高居庙堂之上、受人顶礼膜拜的泥塑,而应是伸伸手能够得到、迈迈腿能赶得上,承载梦想和目标的所在,不正是在这登山之路上,感觉腰酸背痛、两股站站,几言放弃,抬头却见天门计日程功,回眼望人头攒动满是艰辛汗水,归途茫茫,退后比前进付出更多,向前成为最优选择,因而凡登泰山者多有望而却步的,却少见中途而费者。用泰山的景点之名见证,走过“十八盘”,即到“升仙坊”成神成仙,疲劳化为畅快,汗水带来清凉。因之,帝王将相、文人墨客、寻常百姓都产生了同样的感受,上升为认知、意识,物化为图腾、神灵,成为文化和信仰,源远流长。
泰山之神在其雾中。半夜登山目的是看日出,不想却完整的经历了泰山另一个神奇:雾。云海玉盘泰山的四大奇观之一从这深夜的雾里孕育蒙发。接近山顶已是下半夜的光景,体力精力消耗殆尽,顶上稀稀疏疏已分不清的灯光与星光,登山的人们或走或停,或坐或卧,顾不得什么斯文形象,散落在石阶旁立壁下。不知何时,泰山的雾就升腾起来,从上下、前后、左右仿佛是从四面八方而来,又仿佛是它原本藏着,转转身从无色透明变为白茫茫的一片。被包裹于雾中,视觉、听觉、嗅觉和触觉都置于其内,缭绕、幽远、浓郁、清凉,人的感观被充分调动起来,是否是“成仙”的意境,只能仁者见人仁、智者见智了。天色放亮,一会儿,雾化为云,从人们身边走向远处重新聚集,一朵朵、一片片翻腾变幻,山峰在云海之中时隐时现,疑是“仙境”;一会儿,云变为雾,雾气蒸腾,遥想远处人们所见,我亦在“仙境”之中,泰山之造化弄物,让人即在画中又在画外,让念想成为现实,岂不为神。
泰山之神在其风里。说了雾就不能不说说泰山的风,泰山的风通透,它无所不在,只有夜晚登山的人才知道,无论躲在何处,都会吹透你的衣裳,寒到你的骨头,无论怎么包裹,它都能侵入你的衣领袖口,来个冷冷的亲密接触,有时候突然安静下来,本以为可以安安稳稳小憩,风却突然而至,没有征兆不打招呼,片刻不得停歇。困意袭,裹紧大衣倦曲身体,在街边墙脚席地侧卧,风声和着雾气远离了知觉,却被带入梦境,飘渺不定,可感知又说不清,这风千百年来横穿亘古,带着秦汉的金戈铁马,送来唐宋的诗词歌赋,伴着明清的起伏跌宕,吹进灵魂深处,不登其顶已感众山之微、天下之小,原来这被风吹卷的一方之地才是自己全部的世界,来之顺之,泰山之神。
泰山之神在其日出。爬过7000级台阶,上行1000多米海拔,历时4个多小时,只为泰山之颠旭日东升。泰山日出是太阳与雾与风的共舞,观日峰席地而坐,阳光从地平线下耀出,在天空出划出一道明亮的金线,若隐若现,乎明乎暗。日出,文人们不吝笔墨的描绘,雄奇壮观动人心弦,只因这浓墨重彩的云雾,原本勾勒的由黑到白、由白到红、由红到黄的,喷射万道霞光的画面,被解构为一帧帧慢放,但却被这风挑逗的灵动鲜活,又是另一种的如诗如画、如痴如醉的境象。这日出之名,想是在暗夜攀登、经历劳苦后的心灵的慰藉,是一览众山小,俯看天下的开端,是变化之始,世界为之开阔辽远,是感觉之初,才能心游八极,这只有神才可定义吧。
百结衣打狗棒汗透裳砺寒风虐双脚忍困意食寒食露街头,一次征途,一次逍遥,一次身体的苦旅,一次精神的沉静。泰山四大奇观见其二,虽有遗憾却也满足,满足于一种深深体会:泰山没有险峻奇伟的外化,本是神一样的存在,而我辈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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