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说姜文。
在中国“60后”导演当中,综合荣誉最多的,作品平均评分最高的,人气最旺盛的,不用多想,就是姜文。
若要问谁是中国最有才华的导演,争议最大的,恐怕非姜文莫属。
在豆瓣电影top250榜单中,他占了3部,中国导演界人才济济,还就数他入选得最多。
可有人却说,看姜文的电影就像逛美术馆:热闹,但看不懂。
偏偏他自个儿还觉得特牛逼:你看爱不看!
不仅口碑在“鬼才导演”和“不知所云”之间飘荡,他的票房也向来成谜:
《阳光灿烂的日子》出道即巅峰、《一步之遥》跌入谷底、《让子弹飞》再创新高,《鬼子来了》干脆被禁止放映。
纵使饱受质疑,姜文依旧只拍他想拍的电影,且还挺直腰杆儿为自个儿辩护:“爷高兴,观众才能高兴!”
1963年1月,姜文出生在唐山的姥姥家,童年便是在唐山度过的。
在从姥爷家回到父母身边后,又辗转到过贵州、湖南。
姜文出身在一个干部家庭,母亲是小学音乐老师,父亲是抗美援朝的军人,他本名叫姜小军,而弟弟姜武本名叫姜小兵。
姜文从小就淘气,姜武也淘气,却是蔫淘,背着大人干坏事,而姜文则没这个心眼,总是不懂得掩饰。
后来姥爷给他俩改了名字,想让淘气的小军文一点,胆小的小兵武一点,补足哥俩性格中不足的部分。
都说淘孩子都聪明,这话一点都不假。
姜武考了三年电影学院都落榜,姜文却一次就考上中戏了。
他拿来通知书给妈妈看,觉得妈妈一定会为自己高兴。
结果妈妈接过通知书看了一眼啪地扔在了一边,“你那一盆衣服没洗呢,你别跟我聊这个。”姜文只好去洗衣服。
出演《红高粱》之后,姜文红遍全国,如果换成是一般人的父母,肯定是骄傲得不得了,妈妈却很淡然,一点都没觉得有什么,只叨咕窝在缸里多难受。
为了讨妈妈的欢心,他在出名后曾经给妈妈买了一所房子,但妈妈不喜欢那房子,根本不去住,依然住在内务部街的老房子里,直到姜文四十多岁后才离开。
姜文说自己不知道怎么能让她为自己做的事高兴,“她老有一种不高兴的样子。”
一个总是不高兴的母亲给他心灵造成了一种强大的压迫,造成了他缺乏自信的一面——是的,看起来霸气的姜文承认自己是不自信的,不知道如何融入人群中。
所以编剧廖一梅这样评价姜文:
“他是我见过的导演中最为羞涩的一个。这种羞涩深藏于霸道中,会让察觉到的人动容。”
他希望自己和妈妈也能像别的母子那样融洽,羡慕别人能和自己的妈妈公开又搂又抱的,这对他是无法想象的,即使私底下也不可能,做不到。
更让姜文感到遗憾的是,他的母亲2018年3月去世了,他再也没有机会去修补他们之间的关系。
母亲过世后,他依旧长久地被困在这样的一个纠结中。
“我还老想着我说为什么跟她处不好呢,我很想跟她处好这个关系,我后来也做了很多努力。”
1973年,全家迁到北京定居,姜文转学到了北京72中。
四处迁移的生活和部队的特殊环境对姜文产生了不小影响,同时也丰富了他的社会阅历。
中学时代的姜文遇见了英达,那一年,姜文10岁,英达12岁。
姜文和英达成为好朋友是在高中。
高中毕业后,英达考上了北京大学,而姜文落榜了。
英达希望姜文也能上大学,于是就向他提议报考中央戏剧学院。
1981年,姜文报考了中央戏剧学院,成为了表演系的一员。
1984年,姜文从中戏毕业后被分配到中国青年艺术剧院,在那里从事了一年左右的话剧演出工作。
作为班里年龄最小成绩最好的那个,老师认为他将来必成大器。
毕业第二年,姜文就被选中拍摄电影《末代皇后》。
当时他22岁,初出茅庐。饰演皇后的潘虹31岁,早已成名。
相较于80年代体系演员潘虹,姜文出道的表现就是震撼的,他仿佛不是出自培养他的那个表演体系。
演过溥仪的人很多,姜文这款,是把傲慢、憋屈和变态融合得最好的。
这一角色,让大导演谢晋相信,他配得上刘晓庆这样的搭档。
《芙蓉镇》是一部伟大的作品,平和理智地讲述了一段动荡惨烈的历史中人性的故事。
它是伤痕文学的一部分,是80年代集体反思作品中闪亮的一部。
姜文以二十出头的年纪,演出了一个中年知识份子对不公平待遇的豁达,对生命的热爱,对爱情的执着,一举摘得百花奖影帝。
另一个奖品是,他遇到了生命中第一个红颜知己——刘晓庆。
这个当时中国最红的女人给了姜文真正的成人礼,也给了他久久难以释怀的人生创面。
这个创面成了他拍摄《鬼子来了》的最大动力。
此时他年仅23岁,生命大门全开,史诗般的人生蛮不讲理地上路了。
此后,各大名导接二连三敲门:
法国人雅克·道夫曼和中国第四代女导演张暖忻的《花轿泪》。
年轻的姜文成功塑造了一个慈爱又无可奈何的父亲,而他的女儿,一度是大他40岁的秦怡;
中国第三代大导凌子风的《春桃》,饰演善良又纠结于世俗的刘向高,再拿百花奖影帝;
中国第四代大导谢飞的《本命年》,姜文扮演劳改释放犯李慧泉,这个孤独而纯净的人物被某些影迷认为是他作为演员的最佳表演;
还有那部把吴镇宇这样的戏精都看跪了的《大太监李莲英》。
上述所有的角色都是他演完之后你觉得没人再能演的,姜文把他们演绝户了。
但这期间最为人所知的却是与首当导演的张艺谋合作的电影《红高梁》。
你可以理解为从艺术的角度,姜文开着天眼。
彼时,张艺谋刚刚凭电影《老井》成为中国第一个国际A类电影节的影帝。
时年24岁的姜文和时年37岁的张艺谋,一起在《红高梁》剧组吵了几个月,吵出一部中国最野的视觉故事片。
该片横扫国内外各大奖项,包括金鸡、百花的最佳影片。和国际三大电影节之一的柏林电影节金熊奖——这是亚洲电影首次获得此奖。
姜文饰演的我爷爷,首次在中国银幕中展示出散发着雄性荷尔蒙的动物般的男人。
当时就有人盛赞:这样的演员,500年出一个。
成名后的姜文回大院胡同,灌煤气管理员让他唱上一段,他抡起煤气罐上肩,唱着妹妹你大胆往前走扬长而去。
如日中天的姜文,突然在简历上留下两年的空白。
因为他在孕育一个大的:一部自编自导自演的、可以盖上姜文戳的作品。
拍《芙蓉镇》时,谢晋愿意听他的建议;《红高粱》中,他和张艺谋从片头吵到片尾;《本命年》里,谢飞直言这小子早晚要自己当导演;到了《寻枪》,陆川直接怒了:你来导,我给你演行不行?
一来二去,在姜文心里种下了当导演的种子。
1988年,《红高粱》获得柏林电影金熊奖,姜文顿悟:原来这就是经典,那赶明儿我也拍一个。
28岁,姜文作为主演,跟随田壮壮宣传电影《大太监李莲英》。台湾著名影评人焦雄屏问他:“谁是你心中最优秀的中国导演?”
姜文答:“现在没有,以后会有。”
“谁呀?”
“我!”
在姜文看来,崇拜一个人,还不如尊重自己更有效。
两年后,《阳光灿烂的日子》以超过5000万的票房获得了台湾金马奖,叫好又叫座,坐实了姜文的导演身份。
观影期间,焦雄屏亲眼看到,原本懒洋洋赖在椅子上的蒋勋,随着电影播放渐渐坐直了身子。
时隔数载,焦雄屏对姜文提起当年谈话。姜文惊讶:我当时真这么说?太狂了,太狂了!
末了又悠悠补上一句:年轻时候这么说,也就这么说了。
在信奉“做就行了”的姜文看来,一件事,要是想做就应该去做,只要自己相信,就能做成,而且往往没有想象中那么难。
怕只怕在:望而却步、中途放弃。
2000年,姜文携自导自演的《鬼子来了》参加第53届戛纳电影节,斩获评审团大奖。
一时间,风光无限的姜文连和太太桑德琳在法国旅行都会被人认出:巴黎的咖啡馆里,人们主动上前要求与他合照。
美国记者皮特·海斯勒被影片中流露出的深厚内涵所打动,称姜文为中国的乔治·贝斯特。
然而得意的日子没过多久,一道晴空霹雳突然从天而降。
《鬼子来了》因为“违规参赛”被禁止播出,姜文亦受到了“五年内不得担任导演”的行政处罚。
“姜文是所有拍电影喜欢带老婆的中国导演里把老婆拍得最美的——没有之一。”
此言不虚。
《太阳照常升起》《让子弹飞》《一步之遥》三部电影,每次周韵的剧照下面,一定有不少网友讨论她的颜。
关键词——“太像xxx了”。
《太阳照常升起》时期,不少人说她的眼睛像伊能静,高圆圆,林嘉欣;《让子弹飞》里,又有不少人觉得她跟巩俐神似;到了《一步之遥》,又有不少人觉得像章子怡,还有人说像汤唯……
为啥夸她漂亮,还非要拉上另外一个人做比较?
一个重要原因是,周韵这些年实在太低调。作品不多,采访很少,平时也不上综艺,更几乎没有任何八卦消息曝出。唯有在姜文的电影上映时,才会见到她出席活动。以至于不少网友对她实在太陌生,唯一了解的信息可能只有“姜文老婆”。
这美人太陌生,她的美却又让人无法忽视,于是只能感慨一句,姜文实在太会拍老婆了!
但是,镜头下周韵随着年龄不减反增的魅力,真得只来自于“情人眼里出西施”吗?
每次周韵谈及出演姜文的电影,基本上都在强调——“我可以接受去演很变态的角色,但不能去演很暴露的角色。我好像做不到那么开明、开放,也不会强迫自己去做到。”
姜文所做的,就是一点点勾出她纯真甜美的表象下,更多有意思的东西。拍《一步之遥》时,姜文就给了她一本周信芳和裘丽琳的《麒麟童生死情缘》让她参考。演完之后,她觉得片中武六跟自己挺像。
而拍《让子弹飞》的时候,她一开始根本不知道故事是怎么样的,只是觉得自己按照剧本去演了,结果发现剪出来完全是另一种样子。
可以说,《让子弹飞》里在众人恐惧时仍笑容满面的花姐,敢为爱情对自己的母亲举枪的武六身上,都有周韵性格的一部分。而成就这些角色的,则是姜文和周韵之间的默契。
这默契让周韵在出演姜文各式重要的人物时,神定气闲。
《太阳照常升起》里的疯妈这一人物,何其复杂,解读她身上隐喻的观众,不计其数;周韵对这一角色的演绎,也是公认的到位。
开拍时,姜文之时跟她说,这个人物是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她没有那么多实际的东西要去想,心里特别美好,受了伤害,就躲在自己的世界里,那个世界就是安全的。她只是远离人群,但做的都是美好的事。”
就这么简单地一说,周韵就懂了。她在片场始终光着脚,上树,下河。
姜文电影里,女性裸露的性感画面实在太多了,但真正动感情去拍,可能就只有这一次。镜头凝视着妻子唯一愿意裸露出来的部分,镜头后面是丈夫赞叹的眼睛。孔维说,她太喜欢片中5分钟那场拍周韵赤脚的戏,“美得让人窒息”。
周韵之后回忆出演时的状态,只觉得“释放,愉悦,享受”;唯一害怕的就是最后一场领遗物的哭戏,她怕自己会进入不了那个状态。然而拍这场戏的时候,她正好刚生完小孩,一想到片中怀着孕的年轻女孩要面对丈夫的死讯,她就一阵心酸,眼泪止都止不住,旁边的李屏宾都说,“演员进入状态了”,赶紧拍。
换了个人跟姜文这么一直在未知中搭戏,可能会紧张;但周韵的性格却很自然,对能不能大事,能不能成为谁,都看得很淡。
她说过自己是典型的射手座,不爱受约束。上学的时候曾想做记者,但“没为此特别做什么努力”;选美比赛得了冠军,转头就还是去做了个会计,不想做了就辞了职,想去旅游就直接出发。拍戏,结婚,生子,一切都自然而然地发生,活到40岁,没有低谷,也没有高潮。
在她这里,好像没有需要犯愁纠结的事。遇到问题,她似乎总能退后两步去审视,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便也坦然接受。
在中戏的时候,同学就曾吐槽她台词说不好,在此后的表演中也一直被诟病;她在采访中并不回避这个问题,反而认认真真解释,因为自己是温州人,说话时嘴巴不动,就像香港人说话时舌头会卷过头一样。“普通人尽量说好,说不好,也不会影响表演”。
她曾说单身的时候只想着自己,不想取悦别人;而结婚后,为了丈夫和孩子,可以少拍戏,多花时间去跟幼稚园阿姨搞好关系。
与拍一部电影要想好几年,剧本写一两年,不断与自己,与别人死磕的姜文相对,周韵活得很轻盈。
一轻一重,旗鼓相当。
在两人的关系中,不只是姜文在开发着周韵的内心,周韵也在拓展着姜文电影中的女性世界。
姜文在《邪不压正》上映宣传时,曾说过女人对他来说是神一样的存在,他在电影中一直都是这样表现的。
这话不假,只是这“神”的形象前后有所变化。
在《阳光灿烂的日子》里,姜文拍女人,一直是站得远远地窥视,确实很像朝圣。
片中有一幕,马小军退后两步,举着望远镜盯着墙上宁静的照片的神态,完全是卫兵见领袖,信徒见神像时的敬畏肃穆。
权威不可相信,传统模糊不清,他选择寄希望于女人。于是性感的身体变成了被仰望的对象,但米兰本身的性格,欲望其实并不明显,她更多出现在男性视角的窥探中。
而《邪不压正》中的关巧红,则变成了男主角李天然的引导者。她也很可能成为姜文电影中,最让人观众有亲近感的女主角。
可以说,周韵在姜文电影里的美,并未只是因为她是导演的妻子,而更因为她虽身为女性,却被姜文接纳为真正的同道。找她来做女主角,是将把自己的一部分说不出的东西,注入到了这个与自己相似的灵魂之中。
姜文的电影也仿佛给每个观众构建了一道迷宫,那些情绪,自负,自卑,英雄,悲情都被放置到了迷宫内的某个角落,刻意去用镜头和故事去隐藏迷宫背后的“真相”。
在你没发现那道“真相”的高墙之前,或许看不懂姜文的电影,但这不代表这“迷宫”走不出去,不代表以后看不懂,等以后有天突然懂了,感叹一句,“这老姜对得起我!”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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