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凉了,晚上薄衾不耐九更寒,一醒来连打了几个喷嚏。想着迟迟不来的秋,终于持着它特有的忧郁气质,登场了,心里涌起一阵暖意。
如今爱秋爱的浓烈,喜欢“粉坠百花洲,香残燕子楼”,喜欢“落叶完成了最后的颤抖,荻花在湖沼的蓝眼里消失”,喜欢那落木萧萧下登台悲吟的诗人,喜欢乱红飞过秋千去,盈盈粉泪的惆怅。
而今不是童时的心情,那时候是喜欢春夏的。每天都愿意在外面奔跑,地平线上盎然的绿,到黄昏会被染成金色。第二天醒来还是绿的,然后就去捕蝉,采莲,在河里游泳。葳蕤的梧桐树,接天的莲叶,绿莹的水草,都在风下飘摆着,我们粘着它们的气息,它们接纳我们涌动的活泼。
天在笑着,树在笑着,河在笑着。鸣虫在笑着,花鸟在笑着,连太阳的脸都在笑着。
或许那时候是太快乐了吧,如今却走不出来了。只能借着这能移人性情,总能溢出点旧味的秋,让自己在回忆中再走一遍。
树叶都落了,就会慢慢的起雾了。大家都穿起了外套,长裤,套着母亲或者妻子,女儿用粗毛线织的各式花样的毛衣。我记得那时候母亲给我织了很多毛衣:紫色的,织有白色菱形花样的。浅灰的,嵌有条形花纹。深红的,间有绿色挑花图案。衣服好漂亮,也很暖和,整个冬天都被温暖包裹着。
人们就着有最朴实,最温暖的衣服,上学,上班。早起的早餐铺子的人,在一片薄雾中忙碌着。穿着黑色灰色外套的工人下了自行车,右脚踢了踢脚撑,将车停稳。背着书包,梳着两个乖辫子的女孩子拿着热腾腾的包子馒头,边走边吃边和小伙伴打闹着。
依稀还可以记清那清晨周遭的景象,薄雾中,一扇镂空的生有铁锈的门,关着庭内另一扇紧闭的木屑脱落斑驳的门。孤零零的待立在街旁的颓圮的青石土墙后,延出缎子花清峻的枝。旁边卖菜的,做衣服的店铺,还有一个我阿姨开的小超市。
上学不是很远,三两步就能够到学校。校门两边种着两行松树,挺立笔直,仰头可以看见飘扬的五星红旗。门前是老奶奶开的小零食店,店子很窄,仅有两个小小的货架,和一个长桌,可是都摆满了我们爱吃的零食。有唐僧肉,萝卜丝,冰晶瓜子,双胞胎,白切丝各种辣条,还有说不尽的,忘了名字的。还记得萝卜丝袋子上,《小草》那首歌吗,每次买一袋,我就要把歌唱一遍。
在学校里,天冷的时候,总能额外的多几节体育课。或者在外面晒着太阳读书,背着那些特难背课文,什么《泼水节》,《丑小鸭》。我还记得《泼水节》是17课,《丑小鸭》是26课。我那时候喜欢玩,不喜读书,可是不读书会被打手掌心,于是在组长那里忽悠着蒙混过关。组长很好,每次都饶了我,结果很庆幸,每次都没挨打。
当时不过寻常得记忆,如今已经变成了难得。那时候的歌谣还会唱,那时候的小伙伴还记得,那时候的游戏也三三两两的用尽力气去回忆。可是流光已将人抛却,那红了樱桃,绿了的芭蕉,至如今不知是枯了,还是在季节中继续更换着颜色。
还是该醒来的,用辛弃疾的《丑奴儿》来结个尾吧。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而今识得愁滋味,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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