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暑假结束后,同学们回归校园,与往年不同,上下学路上多了许多家长,或骑自行车或步行,早晨要看着孩子进校园以后再离开,午后又挤到门口等孩子们出校门。
议论声、抱怨声,久久不散。学校暂时关闭了校园小门,就是挨着小桡家的那个校门。
小桡家大门紧闭,不知她的父母是否还在家中。父亲请了两个月的假,没有上班。尽管不用再路过小桡家里,可铁轨桥却是很多孩子上学的必经之路。
传闻里,关于小桡的死,众说纷纭,神乎其神。胆小的孩子不敢去上学,家长们无奈,只得接送。
在家务农或工作的还好,最多是耽误些工;而有些父母长年在外地打工,家里只有老人的,就很麻烦,只好恳求其他家长护送了。
陈娜一向对这种邪乎的事感兴趣,更何况还是发生在自己的班级里,主角又是她比较熟悉的人。所以,她四处打听事情经过,企图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不久,关于小桡的死,大家又有了新的说辞:追爱不得,为情所伤,以死殉情。说小桡喜欢余波,误以为余波也喜欢她,而余波心中的理想型却另有他人。
这种说辞,让余波恼火万分。他否认了那个写着rao(nan)的本子是他的,也没有人再看见这个本子。
九月的天气依旧燥热,传闻也越传越离谱。同学们就在这种忐忑不安的氛围中,经历了第一次月考。
月考之后,学校还是顶着压力安排了晚辅导,年级前一百名的同学可以参加,这是初三必有的加强班。班级设定在四班和五班两个相邻的班级,恰好是沐椿儿和简小桡所在的班级。
由于有一些孩子离家太远,又无人接送,故而将名额又往一百名之后扩展了一部分,因此,沐椿儿如愿参加了晚辅导班。
说真的,沐椿儿真是顶着十分巨大的压力在学习呀!因为大家都知道她跟小桡关系好,都想从她那里知道些缘故。
幸而,沐椿儿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她一向乐观开朗,又很善于处理各种人际关系。
每每有同学来问,她都是微微一笑,轻轻摇头。问不出什么,慢慢的,也不再有人问。
时间久了,大家也逐渐转移了注意力。
某日,晚辅导上课前,班级里陆续有同学回到教室,眼尖的同学发现了黑板上的画:一个男孩的半身像,这男孩身着红色篮球服,眼睛有神,嘴角上扬。议论四起。
“这是谁画的?”
“数学老师家的孩子。”
“哪个?代数还是几何?”
“代数。”
“哦,四班的沐椿儿?”
“嗯,不知道她画的是谁?”
“这好像六班的章丘寒。”
“嗯?她喜欢他?”
“谁知道。”
“今天晚辅导可是数学,她跑咱们班画是几个意思?”
“几个意思不知道,这黑板我擦不擦?!”
“先放着吧!”
教室外,天色已晚,黑压压的云覆盖天空,似乎要下一场大雨。
教室内,灯光忽明忽暗,不知是不是电压不稳的缘故。黑板上的画在暗暗的光影里变得模糊。
上课铃响起,走进班级的不是代数老师,而是教导主任。他宣布,由于天气原因,晚课取消,大家可以自行回家。
这个消息一出,胆大的同学拎起书包就往外走,剩下的二十几个同学面面相觑。
他们不清楚,学校为什么要这么做,完全可以提前通知的,毕竟有一部分同学是回家吃过晚饭又来的。而剩下的他们呢?离家远都是在校门口买吃的对付一口的。
最麻烦的是,天都黑了,他们也不敢回家。一阵骚动之后,同学们渐渐平静下来,要么借着昏暗的光写卷子,要么三两个人聚到一处闲谈。
风呼呼的吹着玻璃窗和门板,吧嗒,吧嗒,真的下起了雨。第一节课下课了。
沐椿儿走进五班,不顾旁人异样的眼光,擦掉了黑板上的画。她望向窗外的大柳树,柳树在黑暗中隐去了身影。
沐椿儿走出教室时,雨突然下的好大好大。她却毅然走进雨中,回到自己的班级。
沐椿儿的家在学校附近,她的妈妈又没有上课,为什么不回家呢?她自己也不清楚,只是第六感告诉她,她得在这里。
风吹开一扇窗,雨点打湿了桌面上笔记本。沐椿儿轻轻擦拭,横格纸上留下淡淡的水印。
过了一会儿,椿儿开始在本子上写字。写写停停。
“我知道。”
“我也想你。”
“先去找的他吗?”
“我应该怎么做?”很像与某某在交流。沐椿儿突然放下笔,痴痴的望着窗外。她知道,是小桡回来了。

沐椿儿的父亲来接她回家,一手举着黑色的伞,另一只手里拿着红色的伞。
沐椿儿仍在发呆,若不是同桌喊她,恐怕父亲会走到她身边,又要敲她的头。
沐椿儿接过父亲手中的备用伞,默默地跟在身后,走过五班,走过主席台,她下意识的回头望了望大柳树,雨水太大,看不清楚。
沐椿儿与父亲一前一后走进了办公室。
“雨太大了,等等再回家吧!”父亲说。
“好。那我在这里待会再回你屋。”
“嗯。”
办公室不像教室那样的,一排房舍分隔成几个屋子,门开在外面。
这的办公室,是要从大门进去,经过一块空地,往里走,有一条长廊,长廊右边是窗子,可以看见窗外的幼儿园;走廊左边则是一个个米黄色的门,门上挂着牌,分别写着语文组、数学组等等。
也就是说,从外面看,只有一扇扇窗户,办公室的门都在整栋房子里。
沐椿儿所在的地方就是一进门的空地处。她之所以在这里,目的很简单:等小桡。
风卷着丝丝凉意袭来,一位身穿粉色裙衫的女孩子冲进门里,摔倒在地。她抱着头哎呦一声叫,浓密乌黑的头发遮住了脸。
“小桡,小心!”沐椿儿失声喊到,随即走向前,搀扶着女孩。女孩皱着眉头,十分痛苦,她用余光瞄到了沐椿儿,缓和了一会儿,回应道:“我不是小桡,我是残风。”
“残风?你小说里的残风?”沐椿儿扶起女孩,仍不忘询问。
“什么小说?我就是残风,你叫我风儿好了。”
“嗯,那我就是水雾。”沐椿儿笑道,露出的小虎牙好可爱,“你叫我水儿。”
“别闹了,我有正事。”
“你说吧,我能做到的,都会做的。”
“我想知道王拣去了哪里?他不在家啊!”
沐椿儿没有再接话,她站在门口,注视着橙色光影中的雨。
“椿儿?”风儿唤了一声。
“水儿?”她以为名字不对。
沐椿儿注视着残风,“你不是小桡,至少不是我认识的小桡。”
“我是残风啊,我开始说了的。”风儿委屈的嘟哝,“干嘛突然生气。”
“你都不问问叔叔阿姨吗?”
“他们~是谁?”残风想要回忆起,沐椿儿所说的叔叔阿姨是谁,可她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那,欢欢呢?”沐椿儿继续问。
残风摇摇头,她不记得了。她现在一心只想知道王拣去了哪里。
“没关系,风儿,我会帮助你的。”沐椿儿显得格外镇定,“只是,我们得约定个固定的时间和地点见面才行,或者说,我们要通过什么方式彼此联络。”
“嗯~你想找我的时候,就画画吧。我可以感应到。”风儿不知从哪里取出一个日记本,递给沐椿儿,“给,要画到这里我才能感应。别担心,其他人是看不见的,所以你也要准备一个普通的笔记本,以免被人误会。”
“那你找我呢?”沐椿儿问。
“我会写字条给你的。可以吗?”
“可以。”
俩人之间的对话,被父亲的出现打断。父亲要领着沐椿儿回家。
外面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风儿一时不知道该去哪里,她决定跟着沐椿儿回家。可才跟到门口,残风就被门上贴的两幅画像拦住了。
进不去,也不知可以去哪里。残风不得不离开。她不敢去断桥,也不敢再去王拣家里,她就靠着沐椿儿家的大门,不知怎的睡着了。
次日清晨,沐椿儿与父母很晚才出门,匆匆的往学校赶。
“哎呀,昨晚的风是真大啊,吹着门板,窗户,我都没睡好。”
“赶明周末,我先封上塑料布吧。”
“会不会太早?!”
“再说再说。你不是第一节有课?”
“可不,我先去上课,椿儿,你先回班。”
“哦。”
沐椿儿回班的第一件事,不是找教材,而是翻出日记本,三笔五笔画了一棵柳树简笔画。
风儿感应到以后,就出现了班级外的大柳树上。
于是,很快,沐椿儿就通过写字与风儿交流了几句,直到母亲进班上课。
“你没有地方去吗?怎么不来我家里。”
“我进不去。”
“那,怎么办?我怎么帮你?”
“我就是害怕天黑。”
“要不,我带你回家看看吧。”
“嗯,也好。”

沐椿儿中午放学后,先回家吃了午饭。她跟母亲说学校有事,约了同学要讨论一些事情,想先走。
作为班主任的母亲一头雾水,不知班级有什么事,毕竟椿儿几乎不会这样急迫,她拦住椿儿,非要问出个究竟,椿儿又不知道怎么解释。
母女俩几乎差点吵嚷起来,这在椿儿家几乎很少见,毕竟平时,椿儿一向乖巧,从不与父母顶嘴。幸好,父亲打了圆场,椿儿才得以脱身,先回学校。
椿儿在柳树旁找到了残风,残风一脸的着急。椿儿大步朝学校小门~简小桡的家里跑去。
小门依旧紧锁,商店的窗户也被板子死死钉住。椿儿四下里望望,没看到半个人影,她抓住墙角,蹭蹭两下往墙上窜,一个纵身就翻过了院墙。
风儿紧随其后飘了过去。
简小桡的家门紧闭,大门上并没有锁。椿儿知道家里有人,她急促的敲着门。
不多时,就听见小狗的叫声,是欢欢。哒哒,有脚步声传来。
“谁呀?要买东西吗?可以去商店门口。”这声音很熟悉,但又不像小桡母亲的。椿儿忙回答:“是我,我来找李阿姨。”
“找我妈?她午睡呢。”那人边回应边打开了门。
椿儿和开门的人同时愣住了!
“椿儿!”
“小桡!”
俩人几乎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不知是惊喜,还是惊讶,或是惊吓!俩人几乎又同时伸出手指着对方,“你,你不是已经~”
飘在椿儿身后的残风,看看来人,又看看椿儿,不明所以的问:“椿儿,她是谁?”
椿儿看看残风,又看看来人,她俩竟长得一样,妈呀,我遇到鬼啦!椿儿几乎晕了过去。
那开门人慌慌张张的去喊午休中的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急急忙忙跑出来,帮着扶椿儿回屋。
椿儿喝了水,稍微好一些,可她仍旧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
还好,小桡和椿儿比较默契,她们决定同时把缘由写在纸上,再碰头看看究竟是几个意思。
五六分钟的功夫,两张白纸上分别多了几行字。
椿儿的纸条:“小桡不知因何在于中元节前夜,跳桥自杀。化为风,来我身边,失忆中。父母因伤心过度,许久没来上班。”
小桡的纸条:“暑假时,椿儿得了重病,被叔叔阿姨带去外地医治,医治无效,死于手术台。叔叔阿姨伤心过度,许久没来上班。”
椿儿紧张的看向残风,弱弱的问道:“这,哪个是真的?你,你到底是谁?”
残风却盯着一面镜子出神,她忽然发现自己竟与椿儿口中这个叫小桡的女孩,长得一样。可她才是小桡,死后化为风界的风,特来人间找王拣。
小桡说:“椿儿,你听谁说,我自杀了。我之前不是一直有头痛的毛病吗?父母带我去省城医院治病了。回来后,需要在家静养,就一直没回学校。那你?你怎么样?”
椿儿回:“我的确是做了手术,因为听到你死的消息,一时伤心,昏睡了几日,带去医院救治时,检查出身体补充营养太过,引起了脏器受损。所以才会动了小手术。但我很快就出院,也没影响我去上学了。”
“啊?那这些乱七八糟的说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怎么就传成这样?”
听出个大概的父亲插话道。在座的四个人互相看看,摇了摇头。
突然,窗子碎了,四个人同时看向窗户,一阵风吹进来,凉飕飕的。
是刚才一直盯着镜子看的残风,她冲出了窗户,不知去了哪里。
椿儿说:“我得先回去了,这事搞得我懵懵的,我明明还来你家里,参加了你的葬礼。”
小桡也觉得是不是自己的头还没好利索,她明明也打过电话问了阿姨,阿姨的确也确认过这种说法。
整件事云里雾里,大家都糊涂了。
椿儿也没追上残风,残风会去哪里呢?
残风独自去了断桥,就这样一直拖到天黑。她怕黑,可她不知道该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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