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方的绑架
九一八事变与七七事变的区别,是关于发起者的争论问题。九一八事变的发起者是日本军方,不存在谁是发起者的争论问题。七七事变是至今无人能解开的悬案,没有人能够说清楚谁是真正的发起者(冷枪是谁放的,东北亚的各方都存在嫌疑),甚至根本不存在独立承担责任的发起者。
九一八事变与七七事变的相同之处,是日方国内的知情程度。九一八事变是关东军擅自所为,各方对此基本持相同定论,不存在异议。七七事变是悬案,冲突发生地的军人面对突发事件,第一时间请示日本国内。事件的变化,以“通州事件”为分水岭。“通州事件”前,日本国内对冲突军人,要求“以不扩大事态为方针”,“通州事件”之后,日本国内对北平驻屯军,毫无悬念的要求“实施增兵计划”。
“通州事件”只是导火索,通州的大屠杀也不是什么关键事件,更非战争爆发的起点,更非原因。即使没有通州事件,七七事变的悬疑冲突,也足以使原本就准备好的“庐山讲话”提前开讲。
九一八事变的关东军,是以“生米煮成熟饭”的思维,逼迫内外各方解决悬而未决的问题。七七事变的北平驻屯军,不得不请示国内的背后,真实的想法,是希望重演当年的九一八事变,获得当年对关东军的善后处理结果,“军方的绑架”,至少战争的一方已完全成立。
日本的政体,在明治维新之前,是“强藩挟持天皇”的体制。东亚大陆长期笼罩于大一统中央集权之下,认为并污蔑日本实行这种远古时代的“周天子式封建制”,是日本落后的表现,因而乐此不疲的将类似日本多次派“遣唐使”这种事情,作为美好记忆与炫耀留存。
纵览古今中外,资本主义往往优先选择与封建制对接,而非大一统集权制。日本的明治维新成功,而大清的洋务运动失败,原因根本不就不是“日本是伊藤博文主持,而大清的李鸿章受到满清当权派的倾轧”诸如此类的原因,而在于日本的封建,是文明的甲胄,而东亚的大一统,是抵制文明的甲胄。
明治维新之后,日本的体制是:“政府与军人不存在隶属关系,政府交给选民,军人交给天皇。”在实际运作中,日本这种体制是:“选民的情绪(也就是人民的意志)被政府控制,天皇的情绪(也就是天皇的意志)被军人控制”。文官政府虽然有发动对外战争的法定权力,但是没有发动对外战争的能力。军人虽然有发动对外战争的能力,但是没有发动对外战争的法定权力。
近现代国家的政府运作规律是,政府的轮替必然往往出现相反政策的推行,因此也必然引起主战政府与主和政府的轮替。军人如果执意要对外发动战争,唯一的办法必能是通过绑架政府,实现对政府的控制。正是在这种格局下,1937年前的日本,一步步陷入战争泥潭。
军人与政客的区别在于:可以用政治手段解决问题的,政客可能放弃使用军事手段;可以用军事手段解决问题的,军人可能放弃使用政治手段。
日本军人与日本政客同样存在这种区别,而这种区别也正是日本军人走上绑架日本政客之路的根本原因。
满蒙的权益,被日本视为“帝国的生命线”,军人与政客对此并无异议,异议只在于维护“帝国的生命线”的办法。由于日本于明治维新后建立近现代政府,政府的轮替,必然引起对外政策包括对华政策的不确定性。
因此,日本军人要实现“以军事手段解决问题,放弃政治手段”的目标,就必须控制摇摆不定甚至倾向主和的日本政客。
近现代满蒙的历史,其实非常有利于军人对政客进行绑架,日本军人只需要不断的提醒舆论与民众:一方面满蒙的权益受具合法性的成文国际条约保护,另一方面满蒙的权益是明治时代十万子弟兵的生命换来的。舆论与民众的怒火很快被点燃,而政客往往找不到辩驳的理由与借口。
政客的希望,只能寄托于南京国民政府的对日政策,如果南京方面做出比如:撤换白痴般的张学良、取缔类似“一二九”学运式的反日行动、逐步解决满蒙悬案等举动。政客完全可以对军人说:“军方计划用军事手段解决的问题,已经用政治手段解决了。”
历史的路径没有如果,摇摆不定的政客,意味着和平的机会稍纵即逝,犬养毅式的政客,最终敌不过石原莞尔式的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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