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校附近有个破破烂烂、无人问津的网吧,网吧老板是个面相凶悍、膀大腰圆的大叔。
他长着一副倒三角眼,满脸横肉,左脸颊还刻着一道刀疤,再加上初次见面时他头上还缠着纱布,当真令我印象极深。
我虽不以貌取人,但仍下定决心以后绝不常来。
但是在去过几次之后,我便成为了网吧的常客,原因无它,清净的网吧太过难寻。再加上我发现老板也并不是个动不动就砍人的狠角儿。
老板话很少,坐在门口专心致志的打着游戏,偶尔会对着麦克风低声说几句,声音很沉。
我那时算不上什么好孩子,和朋友们一个星期通宵五六天早已家常便饭。
因此我也清楚来这通宵的人寥寥无几,加上我们几个最多也就四五人尔。不过特别巧的是,我们与网吧老板玩的是同一款游戏,《倩女幽魂ol》。
老板第一次与我们主动交流就是因为这款游戏,他听到了我们交谈的游戏内容,隔着老远问我们是不是也玩倩女,在得到确定答复后他立刻从沙发上起身,然后摇摇晃晃地小跑过来,咧着嘴,眼中带有光。
我第一次知道他也是会笑的。
他是那个区里排行榜第二的甲士(游戏中的肉盾型职业),而我们不过是刚入游戏的菜鸟,所以他很快的对我们失去兴趣,再也没有咧着大嘴目露凶光的向我们跑来,但我们偶尔会跑去看他打游戏。
我们也因此熟悉了,逐渐知道他的性格并没有外表那么凶狠,而是跟他的游戏角色名“阿呆” 一样,是一个呆头呆脑的憨厚大叔。
无论是头上的纱布还是脸上的刀疤,都不过是曾经来闹事的混混留下的印记。而他的本质,不过是一个不爱说话的大男孩罢了。
“阿呆”会忽悠我们去帮他捎烟,吃着我们带来的西瓜时会眉开眼笑,也会大手一挥,慷慨的告诉我们从此以后通宵半价,然后偷偷小声说,只限你们几个人啊。
在一天夜晚,我们发现“阿呆”开始与一个声音甜美的小姐姐在游戏中组队,也经常开麦聊天。虽然“阿呆”声音依旧低沉,但能感觉到那只言片语的欢喜。因此我们推测,“阿呆”也许恋爱了。
他坐在电脑前的时间变得越来越长,桌子上的点卡也越来越厚,对我们的关注度也不复从前,而我们对此偷偷感叹不已。
直到在后来的一天夜晚,他对着麦克风大吼,把我一个打瞌睡的朋友吓得从沙发上滚了下来。
从此之后,我们再也没有见他玩过倩女。他换了个不知名的游戏懒懒散散的打着,不再彻夜通宵,而是一转点就锁上门躺在沙发上睡觉。
夜晚只言片语的“阿呆”再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呼噜震天的大叔。
网吧的卫生越来越差,以前的他还会定期雇人清扫,而现在的我甚至可以看见自己两星期前放在桌子上的易拉罐。直到我发现网吧同时出现的老鼠比网吧同时出现的人还多时,我决定不再妥协下去了。(我害怕老鼠)
我们最终离开了这家网吧,转而去了对面不远,装修考究、服务周到的“网咖”。
有一次,我看到“阿呆”叼着烟,蹲在门口的阴影处默默地看着我们。我们低着头躲闪着他的目光,还是走进了方向截然不同的灯火之中。
没过多久,那个破网吧关门了,门外缠着锈迹斑斑的铁链。
我曾试想过在寂静的夜里一个人守着一个网吧,却无人光顾的孤独,也想象过在望着对面繁华喧闹的夜景后选择摁掉大灯,用锁链锁上大门后的叹息。
我不知道我们是不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但之后的许久,我再也没靠近那条街。
毕业前,我听说那家网吧重新装修,电脑外设也焕然一新。我有些好奇,也有点惶恐,但还是在某天的下午推开了那家网吧的大门,门上的红漆甚至还有没干透,让我的手指染上了一抹异彩。
室内吵吵嚷嚷,灯火通明,不复曾经阴暗冷清的样子。熟悉的沙发上歪着一个吊儿郎当的年轻人,看我进来后盯着他,便一挑眉,问道∶“身份证?”
我想,“阿呆”最终还是离开了这里。
“来了啊。”
背后,阿呆端着泡面咧着嘴晃晃悠悠的走来,眉眼依旧。像极了那年夏天,我们认识的第一天,他摇摇晃晃跑过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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